杨锐说自己可笑,但王季同和贝寿同一点也笑不出来。之前预计的形势此时果然发生了:英美法等国达成了某种共识,他们协同一致的对中日施压,希望把正在崛起的东亚起打压下去,特别是中国坚持亲苏而不是反苏。
不过担心英法美同盟也好、担心第二次世界大战也罢,局势在王季同看来已经不可逆转——诗书传家且和杨锐站在同一个位置,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一场浴血大战正在前方等着这个古老而年轻的国家,这种直觉并不是知识积累而得,更不是逻辑分析所知,这仅仅是一个故纸堆里爬出的古代儒生对当下境况的心领神会。
反观总参谋长贝寿同上将,虽然也是家学渊源,可他的学识半新半旧、半中半西,他对历史的领悟力完全不如王季同或者其他饱读国学的书生,更确切的说,他的灵性被重重叠叠的知识遮盖了,感悟被看似完美无缺的逻辑替代了。正因为如此,他在杨锐自嘲的沉默之后才说道:“先生,如果运河不修的话,是不是……”
杨锐对贝寿同这样的想法并不意外,这个学生是南洋公学特班中的佼佼者,但这二十年来他专注于军事太久了;王季同则看着他奇怪的道:“季眉不会认为只要不亲苏,英美等国就不携手压制我们吧?”
“当然不是。”贝寿同不好意思的低头——看两位先生的神色,他感觉知道自己全错了。
“季眉啊,整个世界体系是英国建立的,不管是凭实力还是讲渊源,都是美国继承这套东西,对于有些白人至上主义者来说,宁与友邦,不予家奴那是理所当然的。在他们看来,我们虽然申明不再扩张,可我们和日本加起来已然是一个欧洲。假以时日,这个发展起来的新欧洲必定代替旧欧洲,最终抗衡新大陆。这种趋势除了战争谁也无法阻止。
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一个苏联,按竟成的说法。这是西洋文明的异端,而以洋人的惯例,异端比异类更可恶,也正是如此,他们对我们比对苏俄好。可这个好也是有时限的。一旦苏俄覆灭,那接来要对付的就是我们这样的异类。现在异端异类搅和在一起,而异端又在最北端,他们只能先把异类制服再对付异端。运河不运河不是关键,重要的是拆散异端和异类,一旦拆散,我们是能过几十年好日子,可之后呢?”
王季同摇着头,很无奈的叹息,杨锐那日所说的淝水之战。怕是数年后就要来了。这一战不管胜负,刚刚养成的那一点点华夏精英都要全部填进去,而后整个国家的政局也将发生剧烈变动,这两者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不说这个吧。”杨锐刚才主要在想德国,国社党现在走的是合法夺权的道路,在去年五月份的选举中,三千一百万张选票中,他们拿到了八十一万张,在国会四百九十一个席位中占了十二席——魏玛宪法是美式民主,没有中华宪法这般规定席位不满百分之五的党不能入国会的限制。正是因为这样,国社党进入了国会,有了那么一个平台。
经济危机发生后,完全依赖美国资金的德国经济受创最重。经济问题引起政治问题,就在上个月,因为党派斗争,德国国会解散,下一次选举将在三个月之后举行。不管怎么判断,这一次选举都将彻底给国社党人十足的信心。因为数百万失业工人将把选票分给国社党和共产党,国社党不可避免的将从舞台外延步入中央。
之后,以德国人的死板和怯性,只要戈林、戈培尔等人大喊几句,兴登堡、国防军、容克地主、还有工业巨头们就会彻底让步。可以说,德国完全没有可以压制国社党的对手,甚至包括共产党也将对其让步,他们将在国会纵火案中忍气吞声、销声匿迹。
英国人因为亚洲利益和中国的亲苏立场,生怕压制国社党会使德国被听从于莫斯科命令的共产党控制,所以潜意识里认为中华情报局的建议有着其他的图谋,所以对国社党的做大彻底放任。至于另外一个途径,通过莫斯科操纵的德国共产党联合社会民主党打击国社党,实在不行就进行内战,可此时没有完成两个五年计划的钢铁同志也是怯弱的,内战打完说不定就变成外战,苏联此时还没有准备好;
同时,如果没有纳粹德国危险苏联,那中国西部的安全杨锐也要打一个问号。万一苏联被美国说动——杨锐很记得二战时和二战铁幕降下后,美苏很默契的用民主自由以及布尔什维克主义肢解英法的殖民地,所以在这个层面上说,美式民主和苏式马列都起到了扼杀全世界各国原有文明和势力的作用,其最终目的就是使全世界更好的接受冷战后国际主流思想,为世界帝国的建立做好铺垫。
整个世界的政治地缘就是一桌麻将,南北是美苏,东西是中欧,照说大家的机会都是均等,可欧亚大陆是狭长的,南面美国更一家独大,所以南北联合的力量大于东西合纵,在罗斯福的拉拢下,中苏友谊真不值几个钱。好在苏联一向重视欧洲,同时斯大林虽然现实但极为保守,即便中美开战,他也未必会轻举妄动,但如果美国人的轰炸机开始对中国重工业城市地毯式轰炸,苏联刀锋下的北庭、蒙古、东北就岌岌可危了。
是像原本第二次世界大战那样整个欧亚大陆打成一锅粥,还是仅仅是一场太平洋战争,真是值得思考的一个问题。以杨锐的观点,原子弹不出手,中国即便像苏联那样搞集体农庄、上四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