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丘,一夜无眠。
第二日,天亮之时,黎丘广场。
哇哇哭泣的儿童由父母抱着,行动不便的老人由儿女牵着。
黎丘百姓,无论男女老少,悉数到场,无一缺席。
黎站在广场中央,面若寒霜。
五具尸体在她面前依次排开,于昨夜的变故中牺牲的四名卫兵均以珍贵的布匹覆盖身躯,仅露出惨白的面容。
最后一具死状凄惨的人棍,则暴尸于众人面前,毫无遮拦。
“呜……”
广场上,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干呕,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都透着疲惫,精神不振。
“致礼!”
一声哀呼,所有人右手覆于左胸心口,微微低头,以示崇敬之意。
“将我的们的英雄,葬于黎丘山顶,英灵之墓。”
“至于这具残骸,丢了吧。”
四名双瞳泛红的黎丘卫队成员们一一走上前来,背起同胞的尸体,穿过默哀的人群,一步一个脚印,朝着山顶走去。
剩下那具属于马大块头的残骸,则被两名卫兵扔上了前主人曾用来“抛尸”的板车,朝着山下推去。
黎紧闭的双眼睁开了,似有一道闪电迸出。
“长家,林家,北山家,这三家的人向前一步。”
冰冷的声线传入广场人群的耳中,人们本能的环顾四周,或相视一眼、面面相嘘,或用各种复杂的眼神注视着那被点名的三家成员们。
惊疑、恐慌、不解。
各种让人不安的情绪在这三家之人中传染着,竟然没有人在第一时间执行这来自黎丘首领的命令。
“……”
一个铁青着脸的男人带头走出了第一步,随后,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走到了人群环绕的中心,那之前摆放死者尸骸的位置上。
其中,不乏白发苍苍的老人,和嘤嘤学语的儿童。
最后,足有近四十七个人站了出来。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他们也旗帜鲜明地分作了两组,彼此之间,视若无睹。
黎丘百姓,长、林、北山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姓。
其中长家和林家因为亲缘极深,早已形如一家。
两家年轻一辈中,执牛耳者,就是李子木曾在豚鹿平原见过的那个“老大”,也是当前第一个走出来的男人。
他的名字,就叫长林,同时继承长家和林家的姓氏,两家的后辈几乎都以他为马首是瞻。
这是个狠得起来的角色。
当三家的人无一缺漏地站了出来,所有人将视线放在了他们的首领身上,那眼神中用敬仰,有激动,有未知,也有畏惧。
随后,黎一字一句地开口了。
“长,林,北山三家,不顾我黎丘百姓相守互助之情谊,不顾我黎丘先民艰苦立业之根基,多次制造事端,刀兵相向,祸乱人心。”
“天地浩荡,我人族不过草芥之光,尚不能恪守敬爱、友善、亲睦之原则,同胞之间不敌不武之铁律,黎丘的未来,又将走向何方?!”
一番浩气临身的斥问后,全场寂静,只能听到微风拂过屋檐,瓦片交加的咔嗒声。
黎沉默了数秒后,深吸了一口气。
“百般劝诫、警告,都没法填补你们彼此之间的裂隙。”
“但,规矩,就是规矩。”
“不守黎丘的规矩,我黎丘也没有你们的位置。”
黎的话音越来越冰冷,场中的气氛变得极其的压抑。
随后,她说出了最后的决定。
“三天之内,长、林、北山三家,无论男女老少,全体驱逐出黎丘!黎丘百里之内,不得特许,永远不得入内!”
话音落下,全场骇然。
三家之人,手足冰冷,浑身哆嗦着,一时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求饶来。
“不!不可啊!首领,黎丘百姓,缺了哪一姓都不可以啊!”
“首领三思啊!”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三家的人,被吓得说不出话,这些第一时间跳出来,为他们求饶的声音,则基本来自于一个个三十年前的老人们。
也只有他们,才会沉醉于黎丘欣欣向荣,一切都在变好的假象中。
越是经历了那三十年历史的人,越容易将形式之辩,放在了根本之上。
他们忘了,建立黎丘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更好的生活下去。
而不只是为了成全黎丘百姓这桩虚名。
对于这些言论,黎全不理会,早已接到命令的黎丘卫兵们全员出动,趁势上前,将三家之人隐隐包围了起来。
所有人都慌了。
“首领饶命啊!首领!我虽是林家的人,但我从来没有和北山家的兄弟闹过矛盾啊,首领饶命!”
“首领!首领!我的小孩还没断奶啊!首领!!”
“不,凭什么?!凭什么把我们赶出黎丘!”
“……”
任这三家人如何求饶,黎自巍然不动。
虽然,她的眼神深处,亦隐藏着深深的痛意。
黎丘,是当下人族唯一的聚居地,在很多人的思维中,离开了黎丘,基本就等于宣判了死刑一般。
黎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她所做的,不过是把他们提前赶上了一条她们早晚会走上去的道路罢了。
如此一来,也希望这件事,对黎丘大局的破坏可以降到最小。
她的视线放在了长林身上。
黎察觉到了。
在这个男人身上,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同族的敌意。
此刻,她的血是冰冷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