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蒸饼糕点的都关了门,大酒楼也没钱,宋铁再唉一声,一路饿着寻到凉水巷,五个哑巴弓手都在,不见淦无敌。拱手一圈,见他几个正挑着油灯围坐着吃汤,宋铁直咽口水,又不敢去讨一碗,不由暗自骂娘。
哑大打出手势,意思让他自己寻去。宋铁退出来,埋头朝着十八巷赶。
“哟,铁哥儿。”
循声瞧去,便见说书的陆老头带着他鼻涕满脸的孙儿也朝巷子里去。
“今天这般晚?来,陆小狗儿,两文钱买饼去。”宋铁见那孙儿用舌头卷鼻涕尝,摸出两文钱拍在孙儿手上。陆老头是好人,二娃母子欠下两个月房钱也不见老头赶人。
“谢谢,谢谢铁哥儿!”陆老头牵过孙儿,道:“文儿,快道谢。”
那小孩学他爷爷的模样作揖道:“谢谢!我可不是陆小狗儿,我叫陆文,你才是小狗儿。不对,人家都叫你铁烂子儿!”
“啪”,陆老头抬手一巴掌拍在陆文脑袋瓜上面,骂道:“作死的孽障,叫铁哥,宋大哥!”
作势还要打,宋铁笑着拦过陆老头的手,道:“不妨事,小孩儿打他作甚。”
陆老头尴尬,陪笑道:“小畜生口没遮拦,定是听那起娼妇龌龊汉背后乱喊。”
“嘿嘿!”宋铁笑道:“今晚说哪出?说唐还是杨家将?”
“今日说「郭子仪作寿」。”
“嗯?有这一出,没听过。”
陆老头就有了自豪的神色,道:“上月雅州府的司户大人提前来查秋课,夜夜在十八巷作耍,点老头儿前去说书。我听那几个姐儿唱的曲目中就有「醉打金枝」,回来就改成书。今夜常老爷作寿,宴,老头寻思着应景。”
宋铁一怔,随口道:“平常说倒没事,作寿应景则太大了罢,常老爷敢点这书?”
“山高皇帝远的,也就是一乐。”
宋铁点头道:“你忙去,我去头一家找淦都头。”
来到散花楼,把门的正是昨日的疤脸大汉,见他寻来,笑道:“小狗入的,舔淦老大勾子舔出名堂了,也能来这?”
宋铁傻笑着拱手,待要说什么,只听大汉挥手道:“滚进去罢,淦老大交待过,便宜你小子。”
他也是第一次来,埋头进屋,当前一张供桌,立着赵公明,左手铜炉右手锏,唬他好大一跳。绕至后堂,天井处转到抄手游廊,壁上全是寻花问柳的诗词画作,宋铁臊得热,也不顾稀稀俩俩的别样目光,认准头前一人,追随着来到花厅。
立在花厅打眼,好大一个厅堂,怕不下二三十个客人,茶水小厮肩上搭抹帕,穿梭其间掺茶倒水。顶梁上有纱幔垂下来,依稀透明,把大厅分成数十个小隔间模样,隔间对面便是一个小巧的戏台子,两边有弯梯子通上二楼。
宋铁正拘谨着找不到淦无敌,迎面走来一个招展的老鸨。宋铁立时搭上笑脸,身子一虾,拱手道:“妈,我来寻淦都头。”
“哈哈哈哈!”
听见他喊“妈”的周围几个,不管小厮还是客人,骤然大笑了出来,跌得是东倒西歪。几个端果盘的丫鬟姐儿更是笑呛了气,手里果子撒落一地,“格格格”耸肩抖腰是花枝乱颤。
“这小狗入的来此处喊妈,可不是笑死老子!”
老鸨是又气又乐,抬手一巴掌赏个五指印,啐他眉心骂道:“你妈在楼上接客!”
宋铁便是知道自己喊岔了,不免羞得难受,正要退出去,老鸨一把抓住他衽领。“滚过去,你爹在那处!再乱喊,老娘生扒了你!”
顺着老鸨努嘴的方向瞧去,见淦无敌正笑呵呵地看着他。周围一圈落座的客人也都指指点点地笑话他。宋铁脸红到了耳根子,埋头急抢两步坐到淦无敌边上,臊得恨不能钻地缝。
淦无敌呵呵两声,对他竖起大拇指,道:“你小子有出息,不认得你的,只怕明天全卢山县也都认得了。”
“那该叫啥,我听人叫过「妈」的。”宋铁小声地问。
“老妈子、老婆子、姐儿妹儿老鸨儿也由得你叫,偏要单叫一个「妈」,要不是老子坐在这儿,信不信那老鸨当场能叫人扇得你满嘴找牙!”
宋铁唯唯诺诺受教,又听淦无敌说:“行了,一副偻馊样!今晚有钱的大爷不少,估摸着西夏鸨儿连老子也没份,等看够热闹回头五百钱以下的随你点个陪夜,老子不能久呆,衙门还要值夜。”
“都头……我……”
正此时,方才那老鸨甩着花帕步上小台,格格笑两声,捏着尖嗓门道:“哎哟,都是熟脸的贵客,知道今夜散花楼有新花样,连找「妈」的也拱了进来!”
哄堂大笑。宋铁好生没趣,把头低低埋着。
“格格,要是有个顶门梁的儿子,那还至于伺候你们这些龌龊臭汉!”她拍着肚儿笑道:“闲话休提,前日买来个西夏姐儿,我亲自验过,纯正的雏儿!那水灵灵滴溜溜的长相,我敢说,只怕cd府万花楼的头牌小姐也要打翻醋坛子!”
“说得好听,西夏姐儿一个个凹脸宽额头,长得俊倒是怪胎!”前排有人起哄。
“哟,杨大爷是见过世面的。凹脸宽额头……怕不是杨大爷把马儿当了姐儿,吃酒入弄错了?”
又是一片哄然大笑,姓杨的自己也怪笑两声,倒没在意。
“怎生知道她是西夏人?”又有人问。
“问得好!买来时,一身西夏人的打扮,说的全是叽里咕噜西夏话。诸位大爷想想,要还不是西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