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铭从陕西到山西,再到山东、北直,乃至于如今成了第二师第三营第二千总部探马局百总,人称探长。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马背上的老探马,他从小听到大的故事是:爷爷曾经带着三个手下,四人六马偷袭了一处上百人的鞑子营地,抢了五六十匹上好的良马……
当然,故事的结局是良马被军中收走了,功劳被上司瓜分了,而他老人家只能继续给围炉夜话的子孙讲述当年的故事。
从马铭十六岁杀了第一个寇边的鞑子之后,他爹给他换上了磨得光亮的马鞍,那是故事中至今尚存的唯一证明。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不相信爷爷的故事,直到今夜,他突然发现,或许爷爷的故事可能是真的。
今夜,全局的探马都汇聚到了一处,衔枚裹蹄,静静地朝清军大营摸去。
身手最好的小伙子潜伏在寒气未尽的林木之中,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伏路兵,然后继续前行。
整整四里路,清军设了三处伏路兵,还有两处游动的明哨,都被轻而易举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马铭已经过了自己动手的年龄,看着手下的小伙子如此利落,他心中更是比自己得手还高兴些。
尤其是这些小伙子中还有他的两个儿子。
走在前面的探马越过沟壕,挪开拒马,摸到清军营寨之外。在这种天光之下,很难看清里面是否停放着攻城器械。也很难判断是否有人挨着这些冲车、盾车睡觉。
“探长,怎么办?”回报的探马退回来找到了马铭。
“寨墙多高?”
“一丈多。有箭楼。”探马道:“就跟图上一样。”
“要是实在不行……”马铭道:“混进去!”
“万一被发现了呢?咱们又不会说满洲话。”探马摸了摸脑袋,尴尬道:“我连头都没剃呢。”
“出息!”马铭啐道:“就不会换个地方先放把火么!”
清军临时营寨是用原木搭建出来的,虽然有一定的警戒防御的作用,但这些原木并不防火。甚至因为里面混用了松木。一旦被人放火还会产生大量的浓烟,也不容易被浇灭。
更为悲催的是,索海和图赖找到了一条小河作为饮水地,但那条河距离八里铺营寨还有一里之遥。短时间内根本救不了火,只能看着火借风势,越烧越大。
明军探马看着烟火冲天,也听到了里面的慌乱喧哗,这才选了个没人的角落,抛出钩爪,派了个身手最好战士抓着绳子爬了上去。只要有一个人上去,便有五七条绳索垂下来,不一时功夫便已经翻过去了十余人。
马铭带着其他人在外面接应。另外又分出三五人去火上浇油。引起更大的混乱。他虽然面子上看似镇定。心中却恨不得飞进去看看,看看那帮猴崽子怎么过了这么久都没动静!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清军营寨之中终于传出了动静。
一团团火光接连腾起。登时将寨墙上的光芒抢夺过来,照亮了整个夜幕!
——得手了!
马铭重重往地上一锤。低声道:“去两个人接他们。”
果然不出片刻就有两个黑影出现了寨墙上,却不肯下来,示意战友将更多的猛火油送上去。
这是找到了大鱼的迹象。
马铭的心越发紧张起来。
终于,当清军营寨内腾起一股更大的火光之后,潜入其中的探马终于翻了出来。除了一人被火焰燎去了眉毛,并无半点受伤。
“你们烧了啥?”马铭劈手抓住一人,正是自己的大儿子。
“是个粮仓。”大儿子也很兴奋:“二愣见里面出来的人扛着粮包,说顺便给烧了。”
马铭颇有些失望,放开儿子,对左右道:“原路,咱们回去。”
在马铭才回到宁远城的时候,常志凡已经拿到了战果清点的报告。
王钟就连晚上都没有从热气球上下来,非要重头到尾看探马局大显身手。
“报告千总,探马局不负使命。”马铭报上了战果,比王钟报的还少了一具冲车。应该是在点算上有些差错。
常志凡本来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安排这次夜袭,没想到一击得手,欣然道:“干得好!本官这就为你局请功!”
“千总,还有一事,卑职有个想头,不知该不该说。”马铭是在回来的路上才萌发了一个主意。若是说了,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若是不说,又憋得心里发胀。
“尽管说!”常志凡正在兴头上,大手一挥,高兴道。
“千总,我部为啥自己不弄个特侦营呢?”马铭道:“孩儿们身手又不弱。也不用像特侦营那么大张旗鼓,就在部里挑挑人,自家的参谋给上上课,讲一讲。像今晚这种事咱们不也能干么?”
常志凡一愣,心中倒是认同了一大半。他知道在特侦营出现之前,夜袭、偷袭也都没少过。这种事往往临时拉一队死士就做了,至于那些探马夜不收,更是几代人干这活计,哪里就比特侦营差了?
“这个有道理呀。”常志凡斜着眼望向天花板,道:“就说提高探马局的战斗力,改进作训方式。”
马铭心中一乐,连忙道:“千总,那这事成么?”
“我看成。”
“能按特侦营的本色发么?”
“这个啊……这个我先跟营部谈谈。”
……
“我看行。”萧东楼站在帅纛之下,一双戴着铁手甲的大手撞在了一起:“特侦营好用是好用,但不归我们管啊!要是自己弄一个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