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的反应要比王翊预测的慢得多。
因为是各部族联军,政出多门,谁都不希望自己的部族勇士死得不明不白。草原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哪家部族缺少了勇士,肯定熬不下去。原本这些科尔沁和察哈尔的部族就互不对付,只是看在高额的红利面前才集聚起来,被王翊这一通捣乱,虽然人手损失不大,士气却面临崩溃。
众人对岱森达日的统领能力也产生了怀疑,有人想回头,有人想谋夺这支人马的统领权,却都忽视了一个重要问题:这里还是大明腹地的山区,一旦两头被人截住,这支人马想逃都没机会。
王翊带领本局兵士连夜赶到赵家峪,吓得村民差点翻墙逃走。他们才刚刚从满清的顺民变回大明子民,并没有因为丢了祖宗给的头发而被追究罪责,颇有些死里逃生的感觉。现在唐县的县官还是最早大明的官员,降顺降清复降明,只求回家当个富家翁,所以也没着意营建官府的可信度。
王翊一眼可知眼前这个老泪横流的赵姓族长是在装可怜,看似柔弱得如同蒲草,其实顽固得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如果是当年在流民军中,这样的人会被直接斩首,然后挑个跟这里同姓却属于旁支的人来管。只是现在东宫军中另有制度,擅杀百姓的罪责是直接开除军籍,交付地方以杀人罪治罪。
“不要你家的粮。蒙古鞑子就在不远,你们要想不家破人亡,就出点劳力帮忙修筑工事,日后官府会给工钱。”王翊没有打算多劝,他的时间紧张。如果赵家峪的人不识时务,他就带兵继续后撤到下一个伏击点,从地理上看更加易守难攻。
——天作孽。我就拉你一把;你若是自己作孽,别怪哥哥我见死不救。
王翊冷冷地盯着那个颤抖的族长,冷声道:“快些。不行我们就走了。你们自己去跟蒙鞑说话。”
赵家的族长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当年大顺来,明军就说这些那匪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后来大清来。顺军也说这些蛮夷见人就杀。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原本就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何必牵扯进去呢?这天下与我等草民有何关系?
原本这位族长就在考虑给多少打点能让王翊离开,现在见王翊一点耐烦都没有,自然不愿他留下。
“军爷!长官!村里都是些老弱妇孺,哪里能有人力啊!”族长哭道。
王翊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道:“起立!出发!”
原本排坐地上的士兵应声而起。在口号声中转而东行。
张黎追上王翊:“百总,就不管他们了么?”
“我们下唐河布防,沿途村落及时示警,走不走就看他们的了。”王翊自己从小跟着父亲在流民队伍里长大。见多的是家破人亡的惨剧,早已经麻木了。在他看来,没有眼光的人死在乱世中也是活该,并不值得怜悯。
张黎默然无声,看着命令传达。部队毫不停留地将赵家峪抛在了身后。
唐河发源于恒山,在唐县之西。王翊不能渡河,否则蒙古人大可顺河南下,寻找渡口,步兵肯定追不上。所以他决定背水一战。利用现有沟渠,临时挖出一条沟壑,用以阻敌。
这都是他之前进兵时亲自看过的地方,哪里动手已经有了腹案。而且这里距离唐县更近,很快就能得到唐县的人力、物力支持。唐县目前还没有整肃过,许多人都指望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此时更是不遗余力。
唐河附近的村子也给了一些支援,主要是热水热饭,正好让兵士们能够略加休整。
“蒙古人不敢晚上走这山路追咱们。”王翊随手扯过一根长草,咬在嘴里,用上面细微的齿锯刺激着舌头。
“他们若是天亮出发,到这里最多一刻钟。”张黎忧虑道。
“还是能打。”王翊说得十分肯定:“陷马坑,壕沟,胸墙,他们要过来没那么容易。可惜没有火药,否则做成地雷他们更惨。”
张黎很想提醒这位军事主官,他所提到的三个依仗,现在还只有一个雏形,明日能否及时完工还是个未知数。
好在蒙古人配合。
当蒙鞑大队人马如同蝗虫过境,屠杀了赵家峪之后,并没有立刻南下。而是就地休整,期间因为分赃不匀又有了争执。这也是他们看出此番深入敌后的消息已经走漏,未来尚不明朗,所以能抢到手的先得到手。而在蒙古人看来,就是一口铁锅也是了不得的宝贝,这个贫瘠的山村,在他们眼里已经是富得流油了。
王翊在工事修筑起来之前曾担心蒙古人来得太早,等胸墙起来之后,又担心蒙古人退回倒马关。直等吃了午饭,探马方才传来消息:蒙鞑屠戮了赵家峪,正整队朝防区攻来。
残存赵家峪百姓被蒙古人当成牲口一样驱赶,在攻城时可以用来冲门,浪费守军箭矢,打击守军士气。在野战的时候,也可以利用他们冲乱明军阵型。
后世有个专有名词来形容这些百姓:炮灰。
这个习惯性的决策,却是蒙鞑的再一次失算。百姓哪里能够跟战马比?更不可能比明军走得快。一路哭哭啼啼哀嚎震天的百姓终于赶到王翊阵前时,已经都过了午时。
“准备,接战!”王翊站在阵前,高声喊道:“弓手三十步nèi_shè!”
王翊这个局是鸳鸯阵局,远程火力极其匮乏,不过好在冷兵器交战对他们而言并不陌生。就算是补进来的新兵,也经过严格的三个月训练,在老兵的带领下并不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