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坐在御座上,目光呆滞,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太原的消息扑朔迷离,三天来各种真伪情报,流言谣传如同雪花一般漫天飞舞。有人说亲眼看到皇太子殉国,也有人说皇太子之前就已经带着晋王离开了太原。至于山西巡抚蔡懋德的消息,更是错综复杂,从投井到自刭,乃至上吊、出逃,甚至投降闯贼,不一而足。
崇祯不相信儿子会出什么意外,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如果皇太子真的在太原出事,闯贼肯定会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过来。有那支敢冲击李自成中军的东宫侍卫营在,他们怎么会让皇太子出事?
但是……若是因为自己责备皇太子总是失土逃窜,以至于慈烺竟然不肯走了……
崇祯心中一痛,这才发现气已经憋得久了。
“皇爷,枢臣张缙彦奉召前来。”王之心胆战心惊上前低声道。他见皇帝没有反应,正要再大声说一遍,突然见皇帝长吸一口气,好像才醒转过来似的。
“宣。”崇祯有气无力道。
张缙彦随宣而入,拜在陛下,道:“陛下,臣张缙彦奉召而来。”
崇祯收拢散乱的目光,落在张缙彦身上,道:“山西可有消息?”
张缙彦来之前就猜到了皇帝要问山西,更知道皇帝问山西其实是问太子。然而他也的确没有拿到关于太子的塘报,只得装傻道:“皇上,现已查明山西布政使赵健极、巡宁道毕拱辰、守宁道毛炳文、督粮道蔺刚中、并太原知府孙康周都已殉国死节。太原城已知四十二名、员文武臣死于王事。”
崇祯心中哀恸。脸上却已经再难做出一丝表情。这些死节之人必定是真正的忠臣,但用这种方式来甄别,代价何其昂贵?
“皇太子有消息么?李建泰到了哪里?”崇祯又问道。
“这……臣尚且不知。”张缙彦额头发冷,越发郁闷在这种时刻做了兵部尚书的位置。
“你是枢臣。竟不知道?”崇祯厉声追问。
“臣确实不知,并未得到塘报。”张缙彦颤声道:“臣岂敢浪对?”
没人会对一个小官吏的死活太过关心,但是像皇太子和晋王的重要人物,身上总是会充满各种传说。而且李自成也在考虑,是否要借这二人的死讯给朱家皇帝一个大大的打击。因此更不会去遏制各种奇怪的流言,甚至还会推波助澜一番。
“为何不派侦骑去打探!”崇祯的声音越发冷冽道。
“远出侦骑需派公食银,臣部中没钱。”张缙彦道。
崇祯只觉得眼前黑影憧憧,几乎就要晕过去一般。堂堂皇明的兵部,竟然连派出侦骑的银子都没有。
眼看崇祯已经摇摇欲坠。一旁的王之心冲张缙彦使眼色。张缙彦一脸无辜,索性将头垂下,不去看上面的二人。
崇祯默然无语良久,终于长叹一声起身而去。张缙彦也没什么话说,径自出宫要走。他刚出门,王之心也跟了出来,叫住张缙彦,埋怨道:“本兵何必如此?派选几个侦骑跑一趟,所费不过几十两银子,就算是自己填了又如何?”
张缙彦看了一眼王之心。冷声道:“早就不欲做这本兵了!”说罢甩袖便走。
王之心本是想劝张缙彦去打听皇太子的消息,被这么一抢白,也是怄得心中发闷。他重重一跺脚,却见一个小火者在后面探头探脑,怒骂道:“什么样的猴崽子,也敢来窥咱家!”
那小火者连忙上前,压低声音道:“公公且莫气,小的是刘老公名下,是奉了刘老公之命来请公公赴宴的。”
王之心一听是刘若愚。气消了一半。这刘若愚资历深。也懂事,一直呆在东宫外邸等闲不入宫。看来是打定主意要烧冷灶的。他缓了口气,问道:“何时?何处?”
“今日晚宴,就在东宫外邸。”小火者旋即补了一句:“厂臣也去。”
王之心心中疑惑:刘若愚突然宴请自己和王承恩。这算怎么个意思?是看上了宫中什么宝贝不成?虽然常有人偷了库中的宝贝出去,但他不至于这么眼皮子浅呀。
“好,咱家知道了。”王之心道:“你回去转告刘老公,就说咱家定会赴宴的。”
小火者躬身而退。
王之心心中又是一阵盘算,快步回崇祯身边去了。
……
太原破城之后,李自成移驾太原,入住晋王府。只是这回他学乖了,先命人掘地三尺将王府“打扫”了一遍,别说火药,就连灰尘都看不见,这才敢入住其中。随行的大顺文武官员,纷纷找了安居之所,开始展望未来的美好生活。
过了太原,北京就像是一个没穿衣服的小姑娘,娇羞地躺在床上,任人施为。
再次找回了自信的李自成,在太原大封功臣。权将军、制将军封侯;果毅将军、威武将军封伯、子、男。刘宗敏虽然被俘有亏,但过往功绩实在太高,故而仍旧封了汝侯,受命回守西安。田见秀封了泽侯,仍旧跟李自成北上。正是在原历史剧本中调了个位置。
在一众侯伯名单中,却有几人格外显眼。其一是桃源伯白广恩,他最终没能逃到底,投降了李自成。李自成为了收拢人心,招徕大明总兵,赐了个桃源伯,又亲自宴请,可谓意味深长。
另一个伯爵却是陈永福。
原河南总兵官陈永福。
李自成给他送去了一支折断的箭矢,表示不计前嫌。
陈永福不能抵抗刘芳亮的大军,只得投降,受封文水伯。
西安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