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金,快去鸣金!”
刘禹连通话键都没有按下,就转过身一迭声地朝亲兵催促,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亲兵立刻拨马跑向了阵后。
等到钲器被鼓手们大力敲响的时候,前方的弓弩手已经射出了半数以上的箭支,听到传来的金鼓声,所有的指挥使立刻挥动将旗,向各自的军阵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于是心急不已的刘禹看到的,就是整个军阵一付从容后退的情形,他们多半还以为是出于什么战术考虑,只有跟在他身旁的姜才明白,一定是发生了变故,而这个变故多半于已方不利。
很快他就明白了,因为就在宋军弓弩手的上空,突然间升起了一片乌云,当它们落下的时候,发出的声响不同于箭矢撕开空气的那种‘嗖嗖’声,而一种有些像是闷雷一般的轰鸣声,这种声音任何一个从军数年的老兵都不陌生,因为那就是城墙上的投石器所造成的。
“砰!”
无数的石弹从空中落下,毫无悬念地砸入了正在后撤的宋人军阵当中,这种石弹的体积并不大,然而威势却丝毫不减,被直接砸中的往往哼都没哼一声就变得四分五裂,而大多数时候,都是先在泥地上弹了一下,再直直地飞出去,直到碰上某个倒霉的躯体,然后才会停下,断臂和残肢伴随着鲜血在人群中飞溅,将恐惧带给了军阵中的每一个人。
“啊!”
伤者的惨叫声则加深了这种恐惧,原本整齐的军阵在出现了片片的空白之后,一下子就崩溃了,一些人甚至扔掉了手里的弓箭,相互推搡着生怕落在后头,践踏紧接着就出现了,慌不择路的人流朝着后方拥了上来。吴老四领着亲兵们赶紧将他团团住,执着武器,眼神中透着狠辣,一旦他们敢于冲击,就将毫不犹豫地砍下去,就连姜才都拔出了刀,他深知在这种情况下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也许是那杆大旗太过显眼,人流在经过他们这团人之后岔成了两股,刘禹漠然看着这些人狂奔而过,然后慢慢地停在了自己的身后,因为他们没有路可逃了,身后是手持长枪一个近万人的军阵,全部都由琼海援军所组成,没有人敢于面对如林的长枪,特别是在对方做出了防御的姿式以后。
危险已经远去,从敌阵中再次砸过来的石弹全都落在了他们逃跑之前的空地上,那里现在一片狼籍,为数不多的伤者在惨叫声中死去,他们受的伤就是拿到后世去也只能保住一条命,而在这个时空,根本没有办法止住血。
地面上遍布着死者的残骸,血水染红了土地,看一眼都让人心悸,然而刘禹的心里却是冰凉一片,让他寒心的是这支七拼八凑的队伍终究还是乌合之众,一次误打误撞的攻击就让他们现了原形,如果对方后续跟上一支骑军的话,连他都要赶紧后退,所谓在敌人打击下死伤累累依然不动如山的铁军,只存在于想像中,离现实还有很远。
还好自己运气不错,敌人的调动被探子的眼睛看到了,他们的推断来得有些晚,当然是因为无法断定那些被移动的投石器作何用途,能够有这样的机变,对方看来不是无脑之人,刘禹的目光扫过那些被丢弃的弓弩,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将那些连武器都随意丢弃的,一个不漏地揪出来,军前正法,记下他们的名字,将来把他们死亡的原因通知其家人,其余的,暂时带到一边去,容后处置。”姜才的骑军在大多数时候,充当的就是军法执行者的角色,这种活他干得不少,在军中早已名声在外。
法不则众是不可能的,否则以后谁还会重视军纪,全都处置了更不可能,这还是在战场上,于是屠刀只能对准了那些弃械而逃的士卒,这个处罚很公平,姜才带着骑军围着他们转了几转,就将一百多个空手而回的人带了出来,宣布纪律的时候,人人都哭喊着倒在了地上,然而就连一同逃回来的那些弓箭手,也没有露出同情的目光。
实际上,连同被执行了军法的那一百来个人在内,倒在阵前的也没有超过五百人,对于将近两万人的弓弩手来说,是一个比例极小的数字,然而这并不能阻止他们的崩溃,这就是冷兵器时期的战争法则。
就此退回去么?不但意味着之前的一切白干了,就连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士气也会掉落,因为那就等于承认了这一战,已方败退了,刘禹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带着亲兵缓缓来到后面,拿起喇叭放到嘴边。
“今日之战,中军的弟兄们伤亡了两千多人,才将战线推进到了鞑子的大营前,如果我等退回去,他们的牺牲就将毫无意义。”刘禹的眼光从他们面上一一扫过:“是当下一股作气冲进去呢,还是等到明日再付出两千多人的伤亡来到这里?中军的弟兄们已经证明他们的英勇,你们是本帅亲自挑选出来的,身上穿着最好的衣甲,手里拿着最好的刀枪,能不能让所有的弟兄们都看一看,你们配得上这一切,配得上‘虎贲左军’这个军号,配得上姜招抚打出的赫赫威名?”
没有回响,那一张张或年轻,或成熟的面孔,都盯着他的方向,这支宋人、汉人、夷人混杂的队伍,从表面上刘禹已经分不出他们的族类了,只是那些热切的眼神里,透出了某种信号,不服输的信号。
“敢问大帅。”发话的是个满脸虬须的男子,听声音刘禹也能猜到他是原汉军俘虏中的一人。
“有话直言无妨。”
“末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