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通往钱塘门的城中街道上就已经有了不少行人,从这里出城就是西湖边上,往日里怎么也要到巳时才会这样,今天却有些不同寻常。
人群还不算拥挤,当中行驶的马道上,一匹健牛拉着的七宝华盖厢车在几十个仆役的护卫下缓缓前行,稍有眼力的临安人都知道,这是正一品国夫人的配置,可奇怪的是除了这辆车并没有别的仪仗,难道是某夫人想玩低调?
“小姑,你当真要卖了那些庄子和铺子?”叶府嫡长孙女珝娘惬意地躺在宽大的坐榻上,摇了摇手中的一张纸。
璟娘随意地“嗯”了一声,她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这是成亲以来第一次出门。原本不想搞得太张扬,可禁不住侄女的怂恿,乘了朝廷刚刚为她生母打造的车子出行,说起来算是逾制了,万一哪个不开眼的言官较真,没准就会给夫君带来麻烦。
不过现在坐也坐了,这车厢要比普通的大上一倍不止,里面坐了三个人仍显得很宽敞。跪坐在车门边的听潮拉动手上的绳索,带动安在车顶上的叶轮,使得几个竹制扇叶转动,给车内带来一阵风凉。
“大娘娘要知道了,止不定得气成怎样,这又是你那好夫君的主意吧?”珝娘望着装饰奢华的车壁,心下有些羡慕。
“是么?”璟娘不认为她母亲有什么好生气的,这是自己名下的产业,将来也是要传给儿女的,既然夫君说有用处,卖了也就卖了。
车子出了城之后还要沿着湖岸走上一截,宽大的车轴压在平整的碎石路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璟娘看着侄女似乎想开窗又不敢开,若是以前肯定自己也是一样,可现在,她只想平安无事地到达目的地而已。
“娘子,到了。”杨行潜的声音在车外响起,他才是此事的执行人,璟娘是特意前来为他压阵的。
珝娘从来没来过丰乐楼,但是闻名已久,心里想着不知会是怎样的盛景。她在车里飞快地戴好帷帽,一把挑开厚厚的布帘,动作迅捷不已,看得璟娘暗暗发笑,谁知人在车门处停了一会,忽得退了回来。
“怎的不下去?”璟娘奇怪地问了一句,见她只是把自己往前推,也不知道为什么。
矮着身子来到车门前,璟娘顿时愣住了,在门外接应的那只手一看就是男子的,怪不得珝娘会是那般反应,可这只手看着无比眼熟,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兴奋起来。
“娘子,你还要为夫等多久?”本想给小妻子一个惊喜,没想到过了半天也不见人下来,日头已经升起来了,他可不想这么老站着。
厚厚的帷帽挡住了她的表情,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就被紧紧握住,璟娘心跳不已地踩着锦墩下了地,眼前的景像影影绰绰地,可双手相连的感觉让她无比踏实。
大庭广众之下没法做更多的动作,刘禹牵着她的手步入大门,这个时辰来的人还不算多,一些急性的站在门外翘首以盼,都想一睹宣传了三天的所谓拍卖是个什么情景。
按照事先的安排,所有的女眷都将在二楼的楼间内,以楼梯的中点为界线,一左一右分别为妇人专用和贵宾间,刘禹只能将她送到这里。
“有什么话,回府之后再说。”过道口上站着两个胖大的妇人,不知道是哪家的权贵府上,他附耳低声说了一句,就放开手。
“嗯。”璟娘低低地应了一声,她感觉被夫君拉着一路走过,让人这么看着,就算隔着帷幕也羞不自胜,一分手就赶紧同随侍的听潮等人走入自己的房间。
“果然是你,我就说这么大阵仗,也只有你家夫婿想得出来。”璟娘在房中取下长可及地的帷帽,还没来得及打量房间一眼,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殿......清姐儿,你如何出来了?”她转身看时愣了一下,没想到进来的是熟人,后面还跟着个女子,笑呤呤地看着自己,宫中何时有这么出色的女官了?
“好不容易求得圣人开恩,来这里见识一下,也不过半日。”随口解释了一句,她就把随后的女子介绍给璟娘。
听到这就是她的那位琴曲师傅,璟娘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对方落落大方地与她对视,就像是旧识一般,难道她就是那块表的主人?璟娘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刘禹同杨行潜进了最近的贵宾间,从这上面推窗就能看到楼下的情形,视野非常好。
“一会就照咱们商量的办,时辰一到就开始放人,这个名单上的不需要任何条件,直接上二楼,别的都须买牌子。”
杨行潜抬起手看了看表,还有半个时辰,这店里需要做些布置,当下也不再多说,点点头就出了门。
刘禹给自己点上一支烟,这一回弄得阵势不小,能不能达到目地不好说,但看看外面逐渐增多的人流,他的信心也提升了不少。
拍卖不过是个幌子,随后推出的计划才是大头,而这个计划会不会被人们接受,才是今天的重点。
过了一会儿,门口人影一晃,谢堂带着家人走了进来,刘禹赶紧扔掉吸了一半的烟头,笑着迎了出去。
蜀中泸州境内,昝万寿带着所领的新附军沿岷江而上,没过多久,神臂城就出现在他的眼前,如同一截刀刃横卧在江心。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硬啃下那座山城,要么从一旁渡江。
而他其实没有选择,就是想攻城,也没有时间来打造器械,与其让部属去城墙下送死,还不如在江面上想想法子。于是他毫不犹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