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六艺,燕昭自来最擅长棋之一道。他喜欢下棋,更喜欢自己与自己下棋,不是自傲的认为没有人能成为他的对手,而是他更喜欢这样在自我的对抗之中,发现自己的不足与缺点。
如此反复推敲琢磨,燕昭的棋艺自然是高超不凡。就算是其父亲燕洵在棋艺一道上,都无法胜过他!燕昭的棋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连授予他棋艺一道的棋道大师,都无法与之精深高超的棋艺一教高下。
说实话,徐光耀是真不了解燕昭,在不了解对手的情况下,竟然就擅自出手试探,这是很愚笨的办法,但关心则乱,徐光耀也是因为淳雅才自乱的阵脚,出此下策啊!
对于燕昭来说,棋局如朝堂如战场厮杀,对于徐光耀来说,棋局如人生。
燕昭的棋艺高超,面对徐光耀的每每试探,他都应对自如,甚至不经意间露出破绽,不动声色的放水退让,才让徐光耀不那么下得艰难。
一来一往之间,修长匀称的优美手指,捏着黑子,从容不迫的落子,落子如布网,而燕昭看似随意的落子,却每每都似经过反复思量般,精明高超,却又给对方留有余地。
如果按照燕昭本来的棋艺,不偷偷放水,徐光耀早已坚持不住。徐光耀的棋路惯以迂回路数,太过柔和不够果断凌厉,燕昭几次放过其生路,却还是将棋局下到如此僵持地步。
一子落而定全局,如此犹豫不绝,畏惧不前,只一味固守,如此一来,就算燕昭有心放水,徐光耀这不在同等级的棋艺,也实在让他有心无力啊!
做得太过,就会让对方看出来,反而更是对对手的蔑视。所以,燕昭这一局下得也是艰难,因为要细想着如何才能不被对方发现的放水啊!
徐光耀的眉头皱起,甚至额头开始冒汗,每一步,捏着白子都要思虑许久。直看得燕昭心底暗暗咆哮,只想吼一句“随便下!我这给你放着水呢!”
真心不是徐光耀的棋艺太差,只是面对一个棋道大师,他只能是棋童的水平。
越下越是僵持,燕昭等了许久都不见徐光耀进攻,自己可是自露了这么多漏洞啊!难道,他以为他这是故布疑阵引诱他入局的陷进吗?
此时大局已定,如此僵持下去,若是再放水就显得刻意,反而让人怀疑。燕昭一双浓眉微微蹙起,如何才能让对方自然而然的胜出呢?
原来在他看来,不是如何取胜,而是如何让对方胜,却又让对方丝毫看不出是他放水的原故。
燕昭与徐光耀没有人出声,这一局下的静悄悄的,在这个相对安静独立的空间之中,无声的厮杀,精神高度集中,两人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这时候最怕有人突然出声打断两人的思绪,而那清脆的落子之音,便也交错了一个下午的时光,日头偏西的时候,燕昭嘴角轻舒开一抹笑道:“此局,是学生败了!”
徐光耀不置一语,看看棋局,他的确是略胜了半子,但他怎么会觉得,自己胜得如此诡异呢?看来是对方有意放水之故。
然而期间,他却丝毫未发觉!
这是何等高超的棋艺,才能将他像是摆弄棋盘上的棋局一般,想让他胜便让他胜,如果燕昭要想对他下手,其实前半段就可以一子决胜负。
这样神鬼莫测的棋艺,他徐光耀自叹不如!
徐光耀犹如所思地看着燕昭,道:“承让了!”
这的的确确是对方承让了啊!完全就是大人戏小儿的水准,被人如此摆弄,却丝毫不觉,这人的心计谋略当真可怕。
温和浅笑的眉眼之间,有种淡漠的疏离,那深邃的眸子更是深不见底,以徐光耀几十年遍识各种形形色色的人练就的看人眼光,居然都无法看透此人,只能用一句高深莫测来形容。
这样的人,是天生的政客,心底也最是无情!
“不敢!是先生多有承让!”燕昭一拱手,谦逊的道。
“燕昭小子,你我心中都清楚,这一局棋输赢其实早见分晓。你一直在退让,一直在放水。你不需要顾及到我这做师长、长辈的颜面,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我徐光耀别的没什么,但一局棋,输还是输得起的!”
徐光耀猛地双眸凌厉,直直逼视向燕昭“小子,说实话,我看不透你!你是个深不可测之人,滴水不露,可能你所表露出的一丝性情,也不过是你想要我看到的。而要窥探到更多,只能是你自愿而已。”
“你这样的人,是天生的政客,最是冷心无情!我不懂你接近淳雅的目的何在,也不想去深究。不过,你要敢欺骗她,伤害她,傅家与温家的怒火,也不是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子所能承受得起的。懂吗?”
“淳雅那丫头心性纯良,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想玩弄她,容易得很!但是、、、、、、”
徐光耀还要继续警告,却被一直沉默的燕昭打断,坦荡的直视他逼视的双眸:“徐叔叔!因为闻闻叫您一声叔叔,所以我也愿意给您尊重。但请不要质疑,我对闻闻的心。”
“好!我会代替淳雅的父亲,好好的看着你!”
对上这个年轻人,徐光耀突然有些挫败,但他也能看到他的真诚,以及对淳雅的真心,如果不是因为淳雅,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讨好他,甚至向他低头的。
然而,他竟然能如此直白的表露他对淳雅的心意,坦荡而真挚,那双眼中虽然有着历经世事的世故与精明,但还是保留了一丝纯真与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