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睡半醒之间,她闻到一缕有些呛鼻的气味。本就睡得不沉的脑袋清醒过来,撑起身来一闻,原是从没关好的阳台处传来的。正巧一股冷风吹来,冷得她一抖,她披上睡袍下床去关门。
正要关,却听到寂静的夜中隔壁传来很清脆的“嗒”的一声。
她探出头去,只见隔壁阳台上火光一闪。
容峥在抽烟。
他双臂交叉倚靠在栏杆上,宛如一尊千年不动的顽石,周身没有一点烟火气,只除了那指尖的一点猩红。他好似在望着远处的大海,又似乎在发呆。
荆宜修进屋看了看时间,3点23了,而他看着像是在阳台站了很久的样子。
临近海边,风吹来海水湿润的气息,就在阳台站了那么一会儿,穿着睡袍的荆宜修都冻得受不住,更何况穿着单衣的容峥呢。
荆宜修没好气地喂了一声,“你是不是打算在外面冻坏了再让我来照顾你?”
容峥被深夜里的一声吼吓得一哆嗦,他没想到荆宜修还没睡着,手指冷得有些僵了,没夹住刚点上的烟。
眼看着猩红色的点往下掉去,一缕灰色的烟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痕迹,荆宜修嘲弄地笑笑。有些装睡的人你无法叫醒,也有些不想睡觉的人你无法管着他睡觉呢。
她一转身进了屋,容峥木木的脑袋有些怔忪,他迟疑地想到自己是不是惹荆宜生气了。
“哐哐哐”的砸门声响起,容峥进屋去开了门。荆宜修在睡袍外再披了一件牛仔外套,门开之后她把怀中抱着的一件呢子大衣扔到容峥身上,直接走进屋里。
容峥被衣服砸到脸上,也不怎么生气。将衣服拿下来抱在怀中,他讨好地跟上荆宜修,从背后扯住牛仔外套的一角,轻轻晃晃,小声讨饶,“我错了,我不该穿那么少站在外面吹风的。”
大概抽烟抽得有点多,说出来的话听着有点哑哑的,他在荆宜修身后悄悄咳了几下。
荆宜修走到床那里,转了身,冷着脸指着床对他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上床,睡觉。”
容峥抱着大衣,呆呆地站在两步外。屋里没有开灯,荆宜修背对阳台,他看不清楚她的脸。在屋外昏蓝色光晕中,他看着床边黑色的那个身影,突然有点委屈,“可我睡不着啊。”
他低头小声地说出那句话,像个得不到玩具的大孩子一样,沮丧失落。
光影落在容峥额前刘海上,刘海在他脸上留下阴影,荆宜修只看得分明他抿成一条线的嘴唇,薄薄的,没有什么血色。
火气就那样没有了,她轻吐一口闷气。
“睡不着?那我陪你聊天呀,你躺着,说不定聊着聊着就想睡了呢。”她在床边的沙发椅坐下,腿跟着摆上去,调整好了一个适合聊天的姿势。
容峥有一种自己被当成了需要睡前童话的小孩子的感觉,他把大衣盖在荆宜修腿上,很听话地躺在了床上。
室内突然陷入安静。
说好要聊天助眠的两个人正正经经准备聊天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秒、两秒…时间逝去,荆宜修盯着天花板上一点不动的眼睛感觉到那一处的昏暗仿佛一片黑色墨水被人用笔搅浑了,流转出水墨画一样的深浅不一。
“前天谢谢你帮我说话,昨天我俩上热搜了你知道吗?”她轻轻说话,眼前那片墨海随着眼睛睁开的程度不停变化渗透。
“想也知道一定会上热搜的。怎么样,是不是都觉得我为朋友两肋插刀?”容峥平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双手放于腹上,是很标准的睡姿了。
“是呀是呀,你最厉害了。”荆宜修眼底有了笑意,墨海不见了。她知道他不关注这些,所以热搜里其它事情她不告诉他,他就不会知道。
什么“两人配一脸”“我早看出来容峥喜欢荆宜”“狗男女一起欺负我家佳佳”什么的,她都放在心里,不告诉他。
“你要是能早点告诉我,宁佳就抢不了你的角色。”
“知道容少厉害啦,我也是被抢得猝不及防,不然早告状了。”荆宜修笑出声,容少这个称呼还是他粉丝给取的。
家境殷实、演技一流,人品也不错,圈里的人都默认叫他一声容少。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皮?”容峥真诚发问。
“怕是不能,我难受。”荆宜修很有诚意地回答。
“你这样何时能找到男朋友,人都被你气死了。”村委会大妈容峥上线。
“哎哟喂你这话说得,追我的人从我家排到澜江去了好吗?”荆宜修拨弄拨弄并不存在的刘海,傲娇地一扬头。
“那是他们没接触过你不皮不开心的内心。”
“某人接触了之后不也照样追过我吗?”荆宜修意有所指。
容峥失笑,把手盖在脸上假装难为情,“喂喂喂,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这不是早就放弃了吗?”
两人之前也多次拿“容峥追求荆宜修失败”这件事来开玩笑,倒是不存在尴尬的问题,每次容峥都口口声声说那是他惨痛的回忆。
“哎,我真的是没忍住又皮了一下。”荆宜修假意叹声气。
容峥也跟着叹了一声气,他的这个好友大概天生点了爱吐槽的技能,一天不吐槽能憋死。但能这样有生气地捉弄他,于他也是一种福气。
两人正说得开心,容峥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不太让人高兴的事情。
“荆宜,谭医生去年去世了。”他抛下一颗地雷。
还处于兴奋状态的荆宜修被炸得昏了头,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