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伦笑道,“桃花者,十里外潭水名也,并无十里桃花。万家者,这家酒店的主人姓万,并非有万家酒店。”
李白微微一愣,随后狂笑不止,大呼,“文焕兄,盛情难却!盛情难却啊!”
汪伦继续说道,“太白兄所饮美酒为桃花潭水酿制而成,若太白兄不嫌弃,汪某愿同太白兄一同前往桃花潭游玩,虽无万里桃花,三里四里也总是有的。”
“愿往!愿往!”李白大笑道。
这个时节春意正浓,那桃花潭潭水清澈,清晰见底,环绕着的群山倒映其中,加之漫山的盛开的桃花,实在是个逍遥的好去处,李白见此美景,心情变得更加愉悦,他不禁感慨道,这世间有无数良辰美景,又何必一心在那长安城的砖瓦宫墙之中呢?
观赏桃花潭的游客听闻诗仙李白来访,纷纷前来围观。接着春风与微起的酒意,李白变得更加得意,他想道:人生能得如此盛名,又何必在意这盛世下的功名呢?我李太白与霍去病相比如何?与苻坚相比又如何?
李白与一群慕名而来的游客及文豪富豪们漫步在桃花潭畔,周围的人,无论是黄口小儿,还是不识诗书的渔民都围过来想要一探究竟,唯独在不远处湖畔垂钓的一位男子例外,无论周围如何喧哗,那男子依然面无表情地撑杆垂钓,好似诗仙李白如无物一般。
李白微微侧目,瞥了一眼那男子,他衣着整齐,打扮得体,看面相大概三十出头,他望着湖水的眼神让李白极为在意,从那双眼睛李白感觉到,并不只自己在他眼中如空气,这整个天下在他眼中仿佛均不存在一般。他那双握着吊杆的手臂没有丝毫抖动,只有鱼漂随着水波和春风在微微颤摆着。
当夜幕再次降临,李白随着一行人回到了万家酒店,今日的游览让他极为舒心,但那个垂钓的男子却让他耿耿于怀。
在宴席上,李白向汪伦问道,“今日我看见有一人在湖畔垂钓,那人其貌不扬,不知可是泾县的名士?”
汪伦摇了摇头,答道,“那人常年居住在泾县北城,是个怪人,先生不用在意。”
怪人?李白想道,我也是怪人。
此后一连数日,李白均与汪伦前往桃花潭游览饮酒,每一天,他都能见到汪伦口中的那个怪人,他总是在同一个位置垂钓,他依然当李白不存在。
李白桀骜不驯了一辈子,当年在长安,连当红的太监都要给他好的脸色,而如今自己却遇上如此目中无人的家伙,这让他更加恼怒。
终于在一天夜里,李白辗转无眠,他随意穿好了衣服,径自前往了桃花潭。他想道:如此深夜,那桃花潭自会无人,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欣赏美景,而不被那无礼的家伙所困扰。
然而在同样的地点,那男子依然在垂钓。
李白笑了笑,向那男子走去。男子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李白的存在,在他身旁的鱼篓里,零散的游荡者两三条小黄鱼。
李白强压着被无视的怒火,倾身拱手道,“敢问先生尊号大名?”
“我姓唐,熟悉我的人都叫我老唐,你也可以如此称呼。”老唐在说话的时候依然望着潭水。
李白仔细观察着这个唐姓男子,他最多三十出头,而自己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称呼这男子为老唐怎么看都不合适,然而李白本是狂傲之人,他顺着老唐的话说到,“老唐兄,鄙人李太白。”
“李太白。”老唐眨了眨眼睛,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嗯,你写过的诗歌我读过几篇。”
好一个狂妄小子。李白想道,但他再次拱手道,“老唐眼中万物皆虚,可是在借着垂钓在思考这世间万物的规律?”
“世间万物?”老唐的嘴角微微翘起,他第一次将头转向了李白,“我只是在钓鱼,如此而已。”
李白猛地一怔,他心中的那一丝芥蒂随之消散而去,他将身子压得极低,恭恭敬敬地说道,“李某人过知天命之年而未知天命,求先生指教。”
老唐笑了笑,再次将目光移向了前方的潭水,说道,“你和我曾经的一位老友极为相似,他也如你一般云游天下,放荡不羁。然而他穷尽一生都无法得道,而你早在青年时期便已有志,你看似爱慕黄老,清高自好,超然于世外,然而你的内心如那孔丘小儿一样,‘大道匡君,示物周博’,如所有儒生一般,你想要匡君护国,名流千古。你早已得道,只是未能实现,而如今又有何疑问?”
李白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唐盛世,四海皆平,万国来朝,而我李某人徒有文采取悦于天下之人,无霍去病封狼居胥之勇,无诸葛孔明运筹帷幄之智,无苻永固气吞万里之势,我心有不甘,却又不知如何消解。”
“你便是得之又如何,霍去病退匈奴而无法享天年,诸葛亮立蜀地而无法图中原,苻坚得中原而无法定天下。哪怕是那汉武大帝,在其将死之年依旧惶惶不可终日。你若得霍去病之勇,成为却敌万里的将军,便会想立足朝廷。立足朝廷便想得诸葛孔明之智,成为左右朝堂皇帝的大臣,夺天子而定天下,则得苻坚吞万里之势,如当今天子般,看万国来朝,四海升平。你想永守这天下,便想永生永世,你一切的烦恼与不甘只不过是畏死,你如此,世间万物均是如此。”
李白呆呆拱手在那儿,他张口想要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