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门前,四秀挣扎着从地上慢慢站起身来,痛心地看了一眼钱家。然后,她只好带着两个孩子,一路走,一路哭,回到山塘河畔的娘家。
几个街坊一见四秀眼圈红肿,衣衫凌乱,特别吃惊。王妈上前问话,这一问,四秀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此时,八秀正在家中做饭,听到门外的哭声,立刻出门看个究竟。姐妹相见,格外亲切。八秀见四秀大哭,孩子抹眼泪,奇怪地问:“四姐,你和孩子怎么了?”
四秀一边痛哭,一边诉说自己被吕氏残忍逐出钱家之事。八秀杏眼圆睁,气从胆边生,痛骂道:“这个吕婆娘真阴险毒辣啊!当初,我一见到她,就看她不是好人。四姐,原先认为你嫁到钱家,会过得更好。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这俩孩子可怎么办啊?”
几个街坊邻居听到后,个个气愤不已,大为不满,纷纷说:“男人死了,钱家的大太太吕氏把四秀赶出来,带着钱家的两个儿女可怎么过啊?去官府衙门告她去!”
四秀擦擦脸上的泪痕,和孩子走进家门。环视堂屋,那种回归、那种沉寂、那种凄凉、那种思念在心中激荡和起伏,不知不觉眼圈又浸满了泪水。
忽然,四秀转过身来,惊奇地问:“八妹,弟弟呢?”
八秀正在厨房做饭,她将大米洗好,倒入锅中,直起身来,甩了一下长辫子,回答道:“弟弟划着咱家的小船去卖鱼了,也该回来了吧。”
此时,十秀二十出头,身材魁梧,虎头虎脑,浓眉大眼。正值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他每天从太湖里打来鱼,去集市上卖。起早贪黑,东奔西走,风里来,雨里去,可是,他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就在这天,十秀从湖里打渔满载而归。船舱里,群鱼乱撞,活蹦乱跳,好多好多。十秀摇着船桨,脸上笑出了花,心想:这次可以多卖两块大洋了。
小船从胥江里由西向东而行。行至胥门运河码头时,突然,十秀见前方一条大帆船驶来。船上站着十几个士兵,东张西望,瞠眉瞪眼,大呼小叫。一个个不是清兵装束,而换成了新式军服。其中,有一人身着灰色军装,耀武扬威,狂妄自大,像是士兵的头目。虽然换了一身狗皮,可一看狰狞的面相,此人好生面熟。啊!这不就是大清的狗官吕二狗吗?他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民国的开国功臣了?哦,这些军阀士兵原先不都是大清的士兵吗?
“给我撞前面那条小船!”正在十秀愣神的一刻功夫,吕二狗也认出了十秀,摇头晃脑,威吓狂叫着。那几个当兵的一听长官下令,叽里哇啦,疯狂大叫大笑。突然之间,大帆船使足马力发疯一般向十秀的小船撞来。
顿时,十秀醒过神来,特别吃惊和愤怒,急忙摇船橹躲避。可是,大帆船来势凶猛,河道狭窄难行,哪里躲得开呢。十秀撑船橹向右沿岸边航行,大帆船却疯狂地撞个正着,只听“咣”一声,小船霎时散了架,枝离破碎了。船舱里的鱼全都跑回了老家,小船残骸顺水飘流散去。十秀“扑通”一声掉入水中,手里仍然握着那把船橹,幸好自己识水性,没有淹死。再看那艘大帆船毫发未损,竟然扬长而去,只听到吕二狗和那伙当兵的发出一阵阵像鬼哭狼嗥的狂笑声。
十秀出了水面,上了岸,又发觉胳膊被撞伤,鲜血淋漓。他又痛恨又气愤,大骂:“吕二狗,你个混帐王八蛋!缺了八辈子德……”可是,自己人单力薄,又能如何呢?
十秀咬了咬牙,想了想,只好拎着那把船橹去衙门告状,为自己讨个公道。当他徒步走到官府时,只见衙门口挂着军政府都督府的长方牌子,两个卫兵正在守门站岗。
十秀壮着胆子走上前去,那两个卫兵瞪着双眼,放出势气逼人的凶光,像金刚罗汉一样。一个卫兵冲上前来,拦住十秀的去路,高声喝斥道:“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十秀立即停住脚步,含泪诉冤道:“官爷,我的小船被几个当兵的撞碎了,我来告状,想进去找官老爷伸冤。”
“混蛋!放屁!哪个当兵撞碎了你的船?”那个卫兵瞠眉瞪眼,怒目相视,大声骂着,又威慑着。
十秀一看,连忙说:“我打渔回来,在胥门运河码头恰好遇到吕二狗和几个当兵的乘坐着大帆船航行,是吕二狗下令撞毁了我的船。他原先在前清衙门里当官……”
那个卫兵一听,勃然大怒,吼道:“你敢告我们吕大人,你不想活啦?”
十秀一怔,呆若木鸡,还没等说什么,只见那个卫兵摇头晃脑,冲过来叫道:“你手里拿着木棒干什么?是假冒革命,前来捣乱吧?抓起来!”
“官爷,我拿的是划船的船橹。我是一个卖鱼的,是来伸冤的,不是来捣乱的……”十秀慌忙解释着。
“放屁!敢告我们吕大人,前来捣乱,快滚!”守门的一个卫兵持枪上前,抡起枪杆砸在十秀身上,另一个卫兵抡拳就打,还踢了十秀几脚。
“你们怎么不讲理呢?还打人啊!”十秀既痛心又气愤,看了看都督府,“土匪!告状怎么这么难呢?”
最后,他垂头丧气走回了家。
一进门,见到四秀和两个孩子,闪过一丝惊喜,而后又痛苦起来。四秀发觉他手里握着船橹,胳膊受了伤,一脸难过的样子,十分奇怪,问道:“弟弟,你的胳膊怎么流血了?怎么不高兴呢?”
八秀看了看小河河面,一脸疑惑不解,转过身来,惊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