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如在梦中,如入梦中!”钱谦左右转头看着衣履光鲜干净的众人,突然悲从心来,抬手捂着脸,泪如雨下。
刘明义拍了拍赵玉先,半晌,重重一声叹息:“这五爷好心计!诸位还愿意再回到那鲍鱼之肆么?”
一行人垂着头,无人答话。
小厮引着众人进了后花园,宴席摆在湖边的几间用游廊连在一起的花厅中。
一阵丝竹声自湖中水阁中隐隐传来,俞远山呆呆的站在花厅前,恍然又回到了中举那年,他进宫领鹿鸣宴,也是这般,如入仙境,如闻仙乐!
花厅里并无主人,小厮往花厅里恭敬的让着众人:“各位大人,我们爷吩咐了,请各位大人随意。”
刘明义直趋至内落了坐,众人乱了片刻,各自入了座,湖中乐声渐高,水阁帘子四下卷起,几个舞女舒展着广袖,边歌边舞。
花厅里,青衣白裙的小丫头流水般送了各式菜肴上来,侍酒的婢女跪坐在后,温酒斟酒,侍候周到。
李小幺和吕丰站在后面小山上的暖阁里,居高临下的看着花厅内的情形,吕丰摇着折扇,拧着眉头问道:“下面呢?就这么让他们吃好喝好,然后走了?”
李小幺白了他一眼,转头看着暖阁门口侍立的小厮,客气的吩咐道:“你到门口看着,王爷要是来了,赶紧进来禀报。”
小厮拱手答应一声,退出暖阁,到门口看着去了。
李小幺转头看着吕丰,认真的说道:“我是看着他们可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王爷来了,他们若肯效力,大家都好,若真是那有骨气的,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骨气这东西,是要付出安乐享受荣华富贵为代价来交换的,那就让他们回去好了。”
“有骨气的人要敬重。”吕丰皱着眉头建议道。
李小幺摊着手,“我敬重啊,哪里不敬重了?你说说看,我什么时候折磨过他们?什么时候折辱过他们了?要是城破时他们自裁,现在该在梁园享着香火祭祀,若立了志不降,在监狱里备受折磨,和如今的自由自在,你说说,我到底哪一点儿对他们不好了?”
吕丰眨着眼睛,还真说不上来哪一点不好,还真是哪一点都好,可怎么就是这么别扭呢?
李小幺和吕丰说着话,刚吃了饭,小厮就急奔进来禀报,苏子诚的车子快到门口了。
两人急忙迎出去时,苏子诚已经在二门里下了车,大约是刚从宫里出来,一件黑底缂丝团龙长衫,腰间系了玉带,显得格外冷峻凌利,小厮前引着,几个人缓步往湖边花厅过去。
远远的,俞远山先看到了苏子诚等人,忙’呼’的站了起来,往前抬起脚,却又硬生生的转过去,两步奔到刘明义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这一会儿功夫,花厅内众人已经觉出异样,互相推搡着,都看到了苏子诚。
刘明义缓缓站起来,抖了抖长衫,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诸位……我等……心意已尽,往后,都各随心意吧。”
湖中水阁里传来的丝竹声余音袅袅,渐渐没入虚空,花厅内静得能听到树叶落地的声音。
苏子诚背着手,在花厅门口四五步远处停下,平静漠然的打量着厅子里的众人。
刘明义深吸了口气,步履凝涩的从花厅里出来,下了台阶,拎起长衫跪在地上。
苏子诚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一丝不苟的行完了三跪九磕的大礼,才伸手虚扶起刘明义,带着丝笑意说道:“老夫子有年纪了,往后不必行此大礼。”
刘明义身后,十八名俘官跟着也三跪九磕行了大礼,起来垂手侍立。
苏子诚心情愉快的让着大家:“不必这么拘谨,大家随意就是,咱们进去说话。”
这会儿功夫,紫藤、淡月已经指挥着众多丫头婆子,抬走花厅内放着残羹冷酒的矮几,换了干净几凳,奉了茶水上来。
苏子诚径直坐到上首阔大的扶手椅上,左右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吕丰四下打量着座位,正要往苏子诚下首坐下,李小幺拉着他一径往后退,一直退到了东平旁边。
东平忙往旁边让,悄悄示意南宁寻了两只圆鼓凳搬过来给两人坐了。
众人长身危坐在圆凳上,刘明义站起来,长揖到底谢道:“王爷教导,我等受益良多,本该尽残力以谢王爷再造之恩,只是在下实在是老朽不堪着力,已经是油尽灯枯之际,心有余而力无。”
苏子诚皱起眉头,面色冷下来,手里的杯子缓缓放到了几上。
刘明义眼角瞄着苏子诚放到几上的杯子,面色黯淡,抠搂着身子跪倒在地,双手伏地正要说话,俞远山突然起身站到厅堂正中,长揖沉声道:“王爷,在下俞远山,平符十年进士,原梁地户部堂官,擅理财货,愿效犬马之力。”
李小幺暗暗松了口气。
苏子诚嘴角挑出了笑意,抬了抬手吩咐:“这是小王之幸,既如此,你就入幕我梁王府,往后梁地客商百姓得俞先生照管,是小王之福,也是梁地百姓之福。”
俞远山忙长揖谢过,不等他退下,安在海也跟着起身长揖,钱谦紧随其后,余下的十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忙跟着站起来,言愿效绵薄之力。
苏子诚却转头看向伏跪在地的刘明义,客气的抬了抬手,“快扶刘夫子起来,夫子是年老有德之人,小王敬重的很,夫子既无心世事,这自然要尊夫子之志才好,回头让小五送你回乡,有她照应,夫子必能在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