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正巧站在他的左边,那熊扑过来的时候,仅仅只有数秒的反应时间。
短短半秒里,幼清大脑浮现一个念头:救还是不救?
作为一个随主出行的奴仆,若今儿个德昭出了事,她定脱不了干系。
但要是她扑上去,虽然可能抵不了什么用处,但好歹能落个英勇救主的名头。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上了。
幼清咬咬牙,百般不情愿地翻了个白眼,自以为勇敢无畏地朝德昭扑过去:“爷,当心!”
黑熊一掌拍下,眼见着就要落到她身上。
电光火石间,忽地一道白光闪过,朔朔如疾风般迅猛,她紧闭双眼,只听得嗷呜一声,随即耳边又是几道刀风划过。
“闪一边去。”
声音低沉,此刻听在耳中,令人心安。
幼清忙地跑开,趴在马背上,踮脚露出眼睛往前瞧,一览战况。
他身手极好,握一把黑漆皮铜鎏金腰刀,动作快准狠,一刀剜去黑熊眼珠,侧身一个回旋腿,反手抽出七星玲珑匕首,转瞬间削掉黑熊的肩头与熊掌。
五招之内,那熊已被砍杀得毫无还击之力,嗷呜一声倒地,震得天摇地动。
幼清看得胆战心惊,两眼瞪大。
太、太厉害了。
还未过神,听得他轻描淡写一句:“没事了,出来吧。”
幼清走上前,手仍是颤的,不远处他一靴踩在熊头上,刀头的血渍,一滴一滴垂地,缓缓同那黑熊伤口处汩汩流出的血混成一滩。
他往下望一眼,似是嫌弃那血脏了靴,另一脚收回去,站在熊背上,面无表情,同她招手。
轻描淡写一句:“方才你冲爷翻白眼,爷全看见了。”
幼清脸色一窘,他说这样的话,语气稀松平常,仿佛脚下那只死状极惨的黑熊从未存在,一场厮杀,还不如她的一个白眼更惹人注意。
幼清征了半秒,继而赶紧上前请罪:“爷,奴婢那不是冲您翻白眼,一想到能为爷挡熊,奴婢就激动得不能自已,眼皮不听使唤,兴奋地朝上一翻,爷,奴婢完全是一片丹心在玉壶呐!”
德昭懒得瞧她,弯腰将刀蹭在黑熊毛里擦尽血渍,收好了刀,这才拿眼睨她。
“你脸怎么了?”
幼清眨眼,唔?伸手去探,面纱已然不见。
她忙地捂住左边红斑,以为德昭嫌的是她那张骇人的脸。
德昭眉头一蹙,抬手落在她的右脸颊。
肌肤相触,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递到她跟前,带了血迹,是从她脸上擦掉的。
“你右脸划了道口子,流血了。”
幼清征了征,一时有些慌神,不知脸上到底是什么光景,忙地拿衣袖擦拭,扯得脸疼。
无分丑美,女子皆爱惜自己的脸皮。
她本就长了红斑,如今右脸再添一道疤,两边对衬着了,丑上加丑。怎能不愁?
德昭不免多看了她几眼,见她双手捧着脸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想了想,终是扼住她的手腕,开口道“口子不深,拿药膏敷敷不会留疤。”
他的语气生硬,显然是难地安慰。幼清点点头,手也不颤了,心里安稳下来,想起来轻声问道:“爷,您没伤着吧?”
德昭摇头道:“爷一口气杀十头熊都绰绰有余,岂会被它所伤?”
幼清两手捂住脸,一边脸颊一只手,眼睛鼻子嘴巴都挤到一块去,凑他跟前道:“爷真厉害。”
德昭伸手往她额上一个爆栗,“贫嘴。”
幼清下意识要去摸脑袋,两只手抽不开,挤眉弄眼道:“奴婢说的是实话。”
德昭往前一跨,指了地上血滩,“莫踩着了。”牵了马让她拉住,褪了外衣包住手腕,弯腰拽住熊尸体往前推。
幼清牵着马和猎犬默默跟在后头,脸上用撕开的布条遮了面。
如今才算见识到男人的力量,连一头熊都能抬起来。
走了没多远,忽地前头闪现点点星火,是御林军的侍卫,拿了火把,入林来找德昭的。
待见了德昭,众人齐齐跪倒,见他身后拖着一只熊,不由一震。来喜急得不得了,带了几分呜咽哭腔:“可算见着爷了,方才驭林的人来报,说是东边小林子不慎溜了头熊进去,正要封场赶熊,恰巧得了王爷入林的事,王爷您又没带侍卫,孤身一人地往林子里去,万岁爷一听,立马派出御林军的人搜寻,这要再找不到您,估计万岁爷就得亲自出马了。”
德昭听了事情始末,记挂到皇帝跟前回话。将熊交给侍卫,纵身骑马急急回行苑。
众人的注意力皆在德昭身上,退而求其次也是在那头死了的熊身上,幼清并未引起太多人关注,一个人默默回了屋。
回屋第一件事便是找了铜镜,取下脸上遮面的布条,融融昏灯下,镜中半张脸一道血口子,柳柳条条几道涔出凝结的血渍,猛地一看,极为狰狞。
幼清“阿弥陀佛”轻叫一声,推倒铜镜捂住胸口。
毁了。
世上比变成丑八怪更糟心的事,是变成更丑的丑八怪。
她现在这模样,比鬼更适合吓人。
幼清想着想着,忽地眼泪就涌了出来,像是有意发泄方才被熊突袭的紧张以及不知怎么被划到的脸,哭了一阵,心里好受点了,一抹泪,拍胸膛同自己讲:哭够了,就得好好面对以后,大不了连齐白卿都被她吓跑,留得她孤独一生从此做个老姑婆。
如此这般念想,破罐子破摔地重新拾起铜镜,忍着不让自己太过在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