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役……”这个词一说出来,马罗克便怔在了原地。
他抬起头望向佩拉斯,眼睛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马罗克一次次想要开口,却再三犹豫,他终归什么没有说,只是在冷笑,冷笑到最后还变成了苦笑。
像是从渴望宣泄变为痛恨自己的无力,最后只留下深深的无奈。
他知道自己应该愤怒,也更清楚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既然你这么聪明,都能跟哨狱军官攀上关系,混成守夜人,那么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我想听听你的回答是什么。”马罗克淡淡地说道。
佩拉斯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他隐隐猜到了马罗克想说什么。
“问题其实很简单。我只想知道,这些被流放在黑暗之地的苦役,是否为人类世界的繁荣做出了贡献?”马罗克指了指在荒漠空地上劳动的数百名同伴。
在方圆万里的黑暗之地,同样的哨狱有七八十个。
除去没有雇佣士兵和苦役的第一、第二驻地,所有苦役的人数加总起来足有数万。
数百年来,黑暗之地的荒漠上始终有这群人忙碌的身影,但他们其实只是被人类社会出卖的道具,是用来对抗黑暗侵蚀与魔物的消耗品。
佩拉斯沉默片刻,然后答道:“以普通人身份进入黑暗之地,接受黑暗元素的侵蚀,日复一日劳作,直至身体崩溃而死,或最终堕落为魔物被镇魔军斩杀,确实为牺牲。”
“简单来说,没有苦役也就没有黑暗之地的稳定,是吗?”
“没错。”佩拉斯回答得有些艰涩。
似乎听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马罗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但马罗克突然加大了音量,厉声质问道:“那既然苦役是冒着生命危险在黑暗之地劳作,搬运材料、建筑防御工事,甚至还要负责铲除满地延伸的黑荆棘,为什么他们不能够得到应有的尊重!单纯因为他们的身份是奴隶吗?”
“是的。从来这里的那天起你就应该很清楚……我们哪里都去不了,注定会死在这。”
佩拉斯的眼神没有躲闪,定定地望着马罗克,继续说道:“我们的背上是用魔法阵列绘制的恶魔纹章,我们的相貌被绘成了魔法图册保存在镇魔军总部,一旦擅自离开黑暗之地,哨狱会向各大人类王国发布通缉,人类统治的疆域内永远没有我们的容身处。”
“所以我们就应该乖乖地服从命令?像社会底层的蛀虫一样遭受别人的白眼,如果敢站出来伸张自己的权利,还会被人切断手脚、剖开肚腹丢进笼子里喂座狼?他们把这样的做法延续了几百年,一直在从我们身上压榨鲜血,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是不合理的吗?”
“我们别无选择。”佩拉斯说道。
有时候马罗克真觉得佩拉斯是一个心冷到可怕的人,平时他嘻嘻哈哈、满嘴流氓言语,但在某些事情上却纹丝不动。
好像就算现在拿起一把刀刺进他的心脏,他也不会震上一震。
“行,这是命我认了,就算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变成埋在荒漠里的骨头,我也认了。可我们身上背负恶魔纹章的痛苦谁能够明白,凭什么可以这么不尊重我们?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难道每个苦役都像镇魔军宣称的那样,都是前身犯过大罪的极恶之人吗!我们进来的时候才几岁?你十三岁,我十二岁,我们是屠了城还是放了火,还是绑架了帝国的公主?”
马罗克一把推开了他,而后愤怒地盯着那名哨狱士兵,仿佛凝着深仇大恨。
再转身望向佩拉斯,他又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像看待兄长一样待你,你的脾气我也很清楚,我有小偷小摸的习惯,可你根本不会有任何劣迹。因为你实在太聪明了,别人刚流放进哨狱时,想的是怎么在收工后跑得更快,尽量少接触黑暗之地的风暴,好活更长的时间,你却拼命找空闲时间深入黑暗之地,搜寻往来马车商队的残骸。在第三天找到酒以后,拿去孝敬哨狱里负责苦役管理的军官,把那个酒鬼队长伺候得眉开眼笑,这种事情根本不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能够想出来的。所以几年的积累,你成了守夜人,我们仍然是苦役。”
“你这么有想法的一个人,难道就甘心在这里过上一辈子?”
这是马罗克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佩拉斯的所有行为都表现得像是一个聪明人,他能够在宛如一片死水的黑暗之地混出自己的名堂,用美酒佳酿叩开哨狱军官的牙缝,找到往上发展的机会,将自己与其它的苦役同胞区分。
但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一点抗争的心思?
“是你太认真了。我还没有看到离开的可能,所以不会想那么多。无意义的抗争是在自找麻烦。”佩拉斯答道。
这便是两个人想法最大的差别。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劳工队列中有一个老人倒了下来。
仿佛掠过空中的飞鸟身体一阵僵硬,那名老人毫无征兆地绷直了,旋即往后倒下。
伴随着一声惊呼,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投了过去。
“你看……这不是就来了吗?一边在这里劳作,一边还要被黑暗元素侵蚀,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暴毙了,更惨的堕落成魔物,被镇魔军的士兵斩杀。”
“三年的毒素积累,我们到底有谁能扛得过?你清楚你自己的身体状况吗。最近死人的频率已经越来越快,跟我们同一批进来的苦役,到现在剩下的已经不够十人。我只是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