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欢笑声,车轱辘碾过土地,铁链磕在囚车上。
方毅一行人从不远处的拐角转过来,有说有笑,全然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可能不再醒来、可能纠缠一生的噩梦。
沈毕之坐在虹桥驿站正堂的门槛上,从她的角度,大门外的一切一览无余。
她不动,跟随而来的这一百锦衣卫也没有动,尽管方毅等人的声音已经很近,却没有人起身。
生死面前无小事,谁也不想因为自己功亏一篑,谁也不想因为自己害死同袍。
青色的粗瓷碗,里面装着自酿的高粱酒。
沈毕之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用背抹了一把嘴,站起身来。
这一百锦衣卫也同样站了起来,像是训练有素的钢铁卫士,步调一致,铿锵有力。
“相逢于此,也算有缘,理应痛饮一番,但是眼还有一场恶战要打,实在不是好时。若是天亮之后还能同归,我请大家到一品阁喝他个天夜、不醉不归!”沈毕之大声笑道,“现在,请大家与我共同进退!”
“同生共死,共同进退!”
“同生共死,共同进退!”
“同生共死,共同进退!”
“同生共死,共同进退!”
……
群情激昂,所有人都不停地喊道。
沈毕之只觉得心脏跳动的频率也变成了这八个字,心盈满了感动,跟着喊道,“同生共死!共同进退!”
年轻似乎本来就该如此,交最志趣相投的朋友,打最无法预知的仗,事后喝最烈的酒,勇敢、热血、一直向前、无所畏惧。
沈毕之出门,迎着方毅的人马走过去,每一步都沉重却果决。
“沈大人?”方毅没有骑马,牵着马走过来,似乎是打算在虹桥驿站歇歇脚、天亮出发的。
他下的人几乎没有几个骑马的,要么像他这样牵着马,要么紧紧盯着那四辆囚车。
“沈大人怎么来了?”方毅把的缰绳递给身边的一个下,上前了小半步。
方毅现在表面上看上去一切正常,心却一阵发虚。连日赶路下来,众人已经又饿又困,现在实在不适合面见女帝,他就做主今天晚上先在驿站吃顿饭再睡上一觉,明天以最好的状态回京。
“方同知一路押解罪犯上京,辛苦了!”沈毕之凑近他,小声地说道,“这里有埋伏。”然后又大声地说道,“我带人专门等在此处,一来是为了接应方同知,二来也想见一见多日未见的几位朋友!”
有埋伏?方毅一惊,装作若无其事地扫了周围一眼,果然发现树林里藏了不少的人。
沈毕之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囚车上的四人。
凤歌和凤笑依旧很安静,一个低着头假寐,一个看着远方发呆。
金点蜷在囚车里,正在睡觉。自打那次在甲板上和沈毕之谈过话之后,他时常睡觉,很少大喊大叫,很少作闹,也很少给人添麻烦,像是变了一个人。
至于唐,他脚筋俱断,正无力地倚在囚车上。沈毕之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沈毕之。
目光接触的一刹那,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
那笑里的含义太多太多了,有轻蔑,有嘲讽,有敌视,有痛恨,甚至还有势在必得和胸有成竹。
看来,他应该是知道在虹桥驿站这里是有埋伏的,也知道唐家不会放弃他。
唐看着沈毕之的目光里满是怨毒,好像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沈毕之明白,唐从意气风发、人人畏惧的贵公子,突然变成行动不便、狼狈不堪的阶下囚,心定然是有恨的。
现在,唐尚且还是阶下之囚,这份恨意也只是针对沈毕之和这些锦衣卫。
可是,若是让唐安全地回到唐门家,定然能将断掉的筋和脚筋重新连接,让他有会实行报复。
唐本来就脾气暴虐,此番受此重伤,回去之后又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样的招数,到时候,遭殃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了。
所以,在沈毕之看来,唐就是一个母亲口拥有反社会、反人类性格的疯子。
沈毕之希望能够把唐留在京都,借此来要挟唐家,可是她心里也很清楚,如果出现了最糟的结果,马夫只能带走一个人,那个人一定会是金点,至于唐,她便是拼死,也定会将他斩杀在这虹桥驿站。
“桀桀桀……”唐笑的不怀好意,“姓沈的,你以为,你来了就可以把这些人统统都带回去吗?真是天真!愚蠢!愚不可及!痴心妄想!你不过就是多带了一些人来送死罢了!”
“带他们回去?我为何要带他们回去?”沈毕之挑眉,然后一脸笑意地摇了摇头,“唐公子,天真的那个,不是我,是你!他们一个一个的,四肢健全,筋脚筋也都并未受伤,自己回去就是了,哪里用得着我?”
唐气的不行,若不是筋被挑,现在他一定把头上现有的所有暗器和毒药都扔过去,就算毒不死沈毕之,也能扎死她,实在不行砸死她也是可以的。
沈毕之却继续说道,“唐公子,气大伤身,而且还不利于伤口的愈合。”
“本公子的身子,不需要你来操心!你还是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好好担心担心自己吧!”唐冷哼一声。
“唐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沈毕之也不生气,甚至还走到他囚车旁边,笑的一脸和善,“有间客栈初相见,我便觉得自己与唐公子十分投缘,这不,今儿个就专门过来看看你!等唐公子到了京都,我定然会让下的人在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