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浓这几日又开始晕船,整日里只能在房间里躺着。
沈毕之闲来无事,便打算过去看看。
翠浓半倚在床上看信件,看见沈毕之进来,连忙禀告道,“大人,京来信,昨日主子赐婚,将吕凤歌指给了二皇子做正妃;与此同时,傍晚时分,二皇子一顶小轿将吕燕语抬进了府!”
“嗯。”沈毕之点了点头,算作答复。意料之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趣。
翠浓连忙补充道,“咱们的人还发现吕燕语离府前曾单独见过自己的生身姨娘,两个人曾经因吕燕语甘为人妾而激烈争吵。而吕燕语前脚刚进二皇子府,后脚那姨娘就上吊身亡了!”
沈毕之在桌边坐下,闻言抬眸一笑,“这倒有点意思!对了,自家姨娘去逝,吕鹂吟怎么也该回京看看吧?”
“大人,嫡庶分明,吕鹂吟的母亲只有已故的吕府大夫人一人,哪有小姐给姨娘送葬的道理啊?更何况,她在夫家诸般不顺,受尽百般虐待,哪里能够如此轻易回京?”翠浓脸色苍白,但看上去倒也没有什么大碍了。
“京都的规矩如此之多,果然麻烦至极!”沈毕之叹了口气,沉思片刻,突然开口说道,“我妹妹在小叶山呆的实在是无聊,今儿个还来信说要到京都来看我,你找个人把她接进京吧。”
“啊?”翠浓没反应过来,沈毕之的妹妹要进京,与吕鹂吟、与吕家何干?这话实在是有些风马牛不相及的意思。
“至于吕鹂吟,姨母过世,心悲痛,一时想差,竟然引火**,香消玉殒了,委实可惜。”沈毕之叹了口气,好像那吕家的二小姐真的已经惨死面前。
翠浓眨了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沈毕之话里的意思,“大人,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她不过是一枚棋子,实在配不上做您的妹妹!”
“一枚棋子,总得有最能带来利益的身份。”沈毕之轻轻抚过绣着百鸟朝凤图案的大红桌面,食指点在了凤凰的身上。
翠浓无言以对,竟然从内心深处生出一股敬仰之情。
大抵上,她现在看沈毕之,那就是世界上最趋于完美的人,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缺点,便是连那些个阴谋阳谋的段,也变成了足智多谋的证据。
“大人,吕鹂吟最是孝顺,未必会愿意为我们所用!”但是,翠浓还是说出了她的担心。
被父亲抛弃,代姐妹出嫁,在娘家倍受冷遇,在婆家又受尽搓磨……便是如此,吕鹂吟还能毫无怨言,日日为家人诵经祈福,实乃当世孝贤之典范!
说得好听些,叫做至善至孝;说的难听些,便叫做愚忠愚孝!
“孝顺的人可以委屈自己,可以做尽傻事,却也有心的底线。而且,但凡至孝之人,最是看不惯的,便是不孝!”沈毕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凤凰的刺绣,“吕燕语气死姨娘,这种事总要让姨娘的另一个女儿知道不是?”
“的确该让吕鹂吟知道真相,只不过……”翠浓点头附和,话峰一转突然说道,“她姐妹二人毕竟同父同母,吕鹂吟便是再恨,也总归会给自家妹妹留上一条生路!更何况,依着她的性子,又怎么会去恨吕家旁的人呢?”
“若是,一开始,所谓的代姐妹出嫁就不过是那人共同设的局呢?”沈毕之的没有离开,眼睛却望向翠浓,双目含笑。
“啊?”翠浓被这笑晃了神,竟然有一瞬间的发懵。
沈毕之倒是好心情地解释了一下,“吕燕语倾心二皇子已久,无奈二皇子却只思慕吕凤歌,吕燕语只好退而求其次,打算与吕凤歌共同入二皇子府。只是,府尚有吕鹂吟这个二姐在,便是入府为妾,又哪里轮的到她吕燕语?无奈之下,吕燕语只好仗着吕继宏的宠爱,找来长姐,父女人商量之下,推出这么一个婚约来,最后落在吕鹂吟的头上。不然,堂堂礼部尚书府的小姐,就算是庶出,也不该只是做一个商贾之人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红口白牙,沈毕之不过是上下两片薄唇那么轻轻一动,竟然就编出了这样一出颠倒是非黑白的故事来。
难怪,人说,官的嘴,武官的腿,最是了得!
“吕鹂吟能信?”虽然坚信沈毕之的思维毫无破绽,翠浓还是多问了一句。
沈毕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事实如此,为何不信?”
讲故事的人,要想将故事讲的深入人心,总是自己第一个开始深信不疑。
“若这不是事实,为何吕燕语被抬进了二皇子府?为何圣上下旨赐婚吕凤歌和二皇子?为何会把好好的姨娘气的上吊?又为何一向守礼的吕继宏对姐妹俩共侍一夫这种无耻之事不闻不问?”沈毕之起身,目光灼灼,一个接着一个问题,直让人哑口无言。
翠浓便是真的哑口无言了。她爱极了这样的沈毕之,好像能把死的都说成活的,让人无端的信服,周身透着一股统领众人的王者之气。
沈毕之拍了拍那凤凰的绣纹,这次的力度有些大,桌上的茶具都颤了一颤,她却毫不在意,继续说道,“凤凰浴火重生,希望我的妹妹归云也能够如同这凤凰一般,一飞冲天,燃尽这世间诸般魑魅魍魉!”
魑魅魍魉?何人是魑魅魍魉?不言而喻。
如此,便是连同那吕鹂吟日后的名字也一并想好了。归云,归云,沈归云。
金井栏边见羽仪,梧桐枝上宿寒枝。五陵公子怜彩,画与佳人刺绣衣。饮啄蓬山最上头,和烟飞下禁城秋。曾将弄玉归云去,金翿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