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唳渐止,林内忽然万籁俱寂,就连那阵鹊鸟之鸣也已消逝无声,惟有智与纳兰横海二人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林外直入。
密林内,纵横排列的参天大树一眼难尽,枝叶繁茂,连绵依附的树荫遮住了酷热,也掩住了伺伏深处的森森杀意,只有几缕微弱的阳光从枝叶之间斜斜照下,带起几分模糊的光亮。
纳兰横海本以为入林后立时便会有一场激战,早就全神戒备的准备大战一场,谁知树林内竟是如此静谧,只有被轻风吹落的树叶声偶尔飘入耳畔,可就连这沙沙的落叶声都仿佛带着一道杀意,如同山雨欲来之前的沉寂般为此密林凭添了一份诡异之色。
若是明刀明枪的硬打,纳兰横海自不会有半份惧意,可象这般暗杀偷袭的战法倒还是生平首见,似乎黑幽幽的林深处,枝叶繁茂的树荫中,数人才能合抱的古树后,随时都会有人突然冲出。
正当纳兰横海开始心浮气躁之时,智开口道:“这就是敌人的偷袭攻心之策,以无声的死寂引发我们心底恐惧,令我们在疑神疑鬼中草木皆兵,方寸大乱,沉住气,纳兰,不要做对手想让我们做的事。”智平和淡定的声音令纳兰横海心神一定。
智的神色出奇镇定,这股异常的宁静反使他的眼神更为清澈凌厉。
他向纳兰横海微微一笑,忽然抬高了声音道:“纳兰,你看,若要在林中埋伏,这入口之处最为重要,因为此地不但是首战之地,也是观视林外动静的最佳之地,只要能在此地埋伏数人就可占住先机,还能将林外敌情传递与埋伏在林深处的己方,让己方能根据敌方强弱随机应变,这群铁胆剑卫有些手段,懂得分出人手在此地埋伏。”
纳兰横海闻言一怔,他明白这是智在点拨自己,却不知智为何要故意说的那么大声,忙小声道:“智王,小心被这群刺客听见!”
“我正是在说给这群刺客听。”智冷冷一笑,“纳兰,这就是我今日要教你的第一招临阵对敌之道──反客为主,抢占先机。既然敌人想吓我们,那我们就要反过来使他们胆寒。只要他们一有异动,我们就可趁机察觉到他们的藏身之地。”
智的声音愈发清亮,“纳兰,不用担心被他们听去,因为他们今日再也不能生离此地!别忘了,我们并不是孤军作战!”
密林内依然寂静,风拂枝叶,密荫遮日,但纳兰横海已发现这份寂静与方才显然有些不同,风声里,叶舞中,绿影婆娑,树涛涌动,一道杀机悄然飘起。
纳兰横海不由一笑,他知道这群隐伏的铁胆剑卫正开始蠢蠢欲动,因为先前的那阵鹰啸和智这番话已让他们心乱,这场林中狙杀表面上似乎是敌暗我明,可实际上智早已暗派出将一行二十人先行埋伏于此,将战局悄悄扭转。
借着说话之机,智有意无意的往右侧瞥了一眼,右手悄悄伸入怀中,取出了一柄极为小巧精致的弩弓。
蝉饮朝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猎者挽弓。
这场你死我活的密林狙杀终于在智淡然镇定的语声中拉开了帷幕。
“纳兰!”只见智指着前方的一株大树道:“你看这棵树,在日芒下树后隐有倒影,若我没有料错,这是刺客故意露出的破绽,以此为饵引你我分神。”
纳兰横海顺着智手指处往前一看,见树后黑黝黝的一片,也不知是否真藏有刺客,不过他相信智的眼力远胜于相信自己,当下暗暗握刀蓄势,运力于臂,又见智迈步上前,扬声道:“铁胆剑卫,与其藏头露尾,何不现身一战?”
两道黑影同时从前方树后急扑而出,两柄长剑直刺智的面门和心口,隐伏在密林入口的铁胆剑卫已按捺不住,抢先出手,他们的刺杀目标只有一个──智。
智屹立不动,口中沉喝出声:“杀!”纳兰横海以为这是智在向他下令,正要挥刀扑上,却见一道狠绝无情的刀影已从两名刺客身后暴起,后发先至,锋利的刀光贴着这两人直飞而来,飞快的在两名刺客身后卷过,带起一蓬腥红血花。
纳兰横海定睛看去,只见袭杀刺客的人也是一身黑衣劲装,手持宽刃锯齿刀,正是智最信任的心腹刀郎。
前方两名刺客不防刀郎的夺命一刀,双双仆地毙命,纳兰横海见刀郎一刀毙敌,正要叫好,林中变故又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右侧一棵大树的枝叶间突然又掠下一道黑影,凌厉的剑势直取向智,这一剑才是真正的杀招,前方的两名刺客乃是诱饵,为的就是掩护这一剑。
可当这名刺客刚一扑出,立即发现智手中一柄小巧精致的弩弓早已正对着他。
没有片刻犹豫,逐日弩一弩激射,穿过这名剑卫的剑影没入了他的咽喉。
刺客一声未哼的倒地而亡,智扫了一眼他的尸体,漠然道:“声东击西?可惜,黔驴技穷。”
刺杀瞬息结束,林中又归于平静,藏身于密林口的三名铁胆剑卫先后毙命,无声无息的从猎人变成了尸首,这就是杀手的铁律,敌死我活,敌存我死。
刀郎见智一弩毙敌,也不多做停留,向两人微一点首又掠回了树后,凶猛的锯齿刀芒转瞬消失。
纳兰横海却未从方才这突起的袭杀中恢复过来,他虽曾在草原上猎捕过野狼,但何曾经历过这种瞬息分出生死的恶斗,望着刀郎隐入林中的身影,连声问道:“智王,原来刀郎就藏在这里暗中保护我们,你是怎么发现他的?他为什么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