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学玛的夏尔巴女人
老琚
公元2014年的最后一天,我们一行四人离开陈塘,向其辖下的九眼温泉出发。一路景色宜人,虽然路途险峻,我们还是顺利地到达了沙列村。沙列村是个秀丽的小村庄,所有的道路都用半人高的竹篱笆护着,站在高处看去,那些竹篱笆构成一道别致的风景。我们先是被这风景诱惑,接着又在这风景中迷失了道路。冬季的沙列村空无一人,我们在这里成了没头的苍蝇。好不容易穿出了竹篱笆群,到达九眼温泉下的雄学玛村时,天已经擦黑。九眼温泉距雄学玛村还有几个小时的路程,看来当天我们是无法赶到九眼温泉,只有谋求在雄学玛村能找到一户人家,让我们借住一宿。
雄学玛村地处四面环山,脚下是奔流的朋曲河的一个缓坡之上。在夏尔巴语中,雄学玛就是一个野草生长的地方。从陈塘出发时,本想请一个向导,但房东恩给老师说不用,那是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地方。这个时节,雄学玛村里的人都回到了陈塘的冬季营地,村子里只有三户人家因为家里的事务未完,还有人留在那里。所以我们一进村子,便东张西望地寻找那留了人的三户人家。但我们几乎穿过了整个村子,也没有看到哪一家的门是开着的,也没有看见哪一家的屋顶上有炊烟袅袅,更不要说人的踪影。我们一直穿过村子,一直走到村尾,终于看见一户人家的篱笆墙外站着一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约莫十来岁,她站在篱笆墙的门口,背着一个背篓,就是那种夏尔巴人特有的用额头顶着背带的背篓。我们惊异地看到这个小女孩背着的背篓里,竟然是一个用小被子包裹着的婴孩。那个婴孩正熟睡着,红朴朴的小脸蛋看不出是男是女。小女孩背着背篓一点也不显吃力,她倚在竹篱门前,正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我们上前询问小女孩,可不可以在村子里找到借住的地方?小女孩似乎听不懂我们说的话,她一声不吭,只是用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们。我们连说带比划地费了半天劲,小女孩的神态依然如故。好在这个时候,小女孩的母亲背着背篓从山上回来了。
小女孩的母亲背着的背篓里放着一把长刀和几捆草。她的左手戴着已婚的夏尔巴女人特有的那种白海螺磨制的手镯。夏尔巴女人对这种手镯特别看重,一生之中除非因干活时意外损坏,否则是决不会更换的。这似乎倾注着夏尔巴女人对婚姻的象征意义。小女孩的母亲也听不懂汉语,但明白了我们比划的意思。她把我们让进了屋里。夏尔巴人屋内的结构很简单,不分厅堂和房间,屋子里有一个火塘,火塘用来烧饭取暖,火塘边上就是睡觉的地方。小女孩家里面积比较小,如果我们一行四人在里面铺开铺盖,加上小女孩一家人实在是太挤。小女孩的母亲看见我们脸上的愧色,似乎明白我们的意思。她把小女孩叫到跟前,用夏尔巴语同小女孩说了几句,然后示意我们跟着小女孩去。
小女孩背着那个装着婴孩的背篓,领着我们在村子里转了几个弯,来到山坡上的一栋石屋前。石屋的边上,有一个瘦小的女人正领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在挖着石头,傍边已有一堆石料,看样子她正在为修整房子做准备。看见有人走近,她放下了手上正搬着的一块大石。那块石头的体积让我们看了不禁咋舌,一个那样瘦小的女人,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能用双手搬运一块远远超过自己体重的大石。看那块石头的模样,我们一行四人都只能望石兴叹。但看到身边那个一直背着背篓的小女孩,那个装着婴孩的背篓象是长在她身上的一部分,这些时间从不见她放下歇一歇,也不见她有累的模样。我们明白对夏尔巴人,这个女人能搬动那样的大石头,实在是一件平常事。
带路的小女孩同这个女人说了几句话,那个女人看了看我们,冲我们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这个女人把我们带进了她的家,这里面的空间比小女孩家里大许多,屋里几乎没有什么摆设,进门的一角堆着粮食、肉干、土豆和蔬菜,另一边垛着一摞铺盖卷。屋子的深处是一个火塘,火塘后面摆放着锅碗瓢盆和一些生活日用品。女人进屋后生起了火塘,示意外面风大很冷,让我们围着火塘坐着烤火。女人比划着告诉我们,晚上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她和小男孩去那个背着背篓的小女孩家。
小女孩在屋里站了一会儿,背着她的背篓和背篓里的婴孩走了。女人让小男孩出去背一桶水,我们想去帮忙,被女人制止,她比划着示意我们不知道吃的水在什么地方。小男孩背回水后,女人便张罗着为我们烧水做饭。
在火塘边,我看见女人右手用火钳不时拨弄着火堆,左手戴着的白海螺手镯,映着火堆的光芒,象是一块巨大的晕红的玉。女人左手搂着那个小男孩,小男孩静静地依偎在女主人的臂弯里,用亮晶晶的双眼一直好奇地打量着我们。女人的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红扑扑的,她的双眼出神地凝视着燃得正旺的火堆。整块的木柴在燃烧中不时发出哔剥的声音,溅出一点点火星。女人一动不动,似乎她看的不是燃烧的火焰,而是在燃烧的火焰里的另一个世界。女人的目光里透着一片慈爱、一片漾溢的柔情,她脸上充满了一种柔和、温馨的神态,这种神态使她此刻如同一个圣女,让人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感动和敬意。
看着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