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朦胧间感觉自己在跑,不,是抱着自己的人在跑,快要逃出来了,在母亲怀里,她感到安心,睁开因恐惧而一直紧闭的双眼。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幽暗的走廊,是望不到边际的一片黑暗,身后是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母亲的高跟鞋踏在空旷的走廊上,出格外清晰的“嗒嗒”声,声音有些紊乱。
鸢晴觉得母亲虽然贵为一国皇后,但也随时有可能一下子跌倒在地。一国皇后?这四个字是她不假思索就冒出来的,母亲若真是皇后,那她是谁?公主吗?不,绝不可能!只有像冰兰那样聪颖坚强、像小素那样睿智果敢、像安那样天真无畏、抑或像紫云姐姐那样端庄稳重,才是一位公主应有的气质,而自己......鸢晴不愿意继续想下去了。
母亲还在拼命往前跑,鸢晴真希望自己能帮帮她,但在这里,她好像成了一个婴儿,手无缚鸡之力,甚至比这还要弱小。那双眼睛突然出现在走廊前,充满笑意的盯着她,是什么用意?她无从得知,但绝不是善意的笑,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双眼睛的出现,一定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生。她感到一阵阵恐惧将自己包围,虽然身后是大火,却感到冰冷至极无法呼吸。
她努力安慰自己,不用怕,跑过这条走廊就没事了。她深呼吸,闭上双眼,靠近妈妈......这些都没有用,即使她不去看,不去想,那双眼睛也会出现在她眼前,它带给她的恐惧的记忆永远是新鲜的、致命的,仿佛一根细小的针,总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一下刺进她心里。
“咚!”鸢晴猛地睁开眼睛,现眼前是一扇深蓝色的大铁门,母亲已跌跌撞撞扑到了门上,她能感受到母亲的恐惧,那不是对火灾的。
“开门!开门!”母亲拼命拍打着大门,显得很慌乱:这里的门,以前从来都是开着的,是谁关上了它?这里的一切都极其陌生,唯一熟悉的,只有母亲。难道,就在这里活活被烧死吗?鸢晴想杀了那个关上门的人。
“吱”的一声,母亲拍打门的手无力地滑落下来,整个人颓然地坐在地上,紧挨着墙壁滑下的身躯,一如眼里夺眶而出的泪珠,在黑暗中悄然滑落,好似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在隐隐火光中闪着微光,如同流星般在夜空滑过一道浅浅的光痕。
只是流星是坚定的,为了一刻的闪耀宁愿坠落,毁灭一生;泪却是无力的,在最后一刻的毁灭也是无奈之举,轻轻的,却是人心头最痛的伤。
母亲哭泣着,颤抖着,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愈单薄,她的无奈,亦似那眼角无奈的泪的无奈。鸢晴感到恐惧的藤蔓在心里飞快地蔓延,甚至把一颗溢满恐惧的心紧紧缠住,连母亲都放弃了,她的天已经塌了,生命也快要结束了。
她哆嗦起来,越来越厉害,却忽然惊觉这只是一个别人的噩梦,一切的一切,她都能看到。母亲怀里的婴儿根本不是她,她只是......只是......一个旁观者!
只是如此吗?越是想要醒来,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鸢晴左思右想,就是拿不定主意。时间不能再耗下去了,孩子等不起,母亲等不起,她自己,更等不起。她犹豫了一下,又回到了梦里,似乎有一只神奇的手,强行迫使她忘记恐惧,回来寻找一个她迫切想得到的答案,却又是不得不一步步放弃的谜题。
孩子大哭起来,鸢晴看到,在婴儿的四周渐渐散出一阵阵乳白色的微光,“尽你所能帮助她们!”她听见自己心中有个声音在大叫,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妈妈!”鸢晴太小,还不会说话,咿咿呀呀地哭叫起来,以一个新生儿的生命给予了一位母亲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使母亲支撑着站起来,怀抱婴儿摇摇晃晃地跑进左侧一条似乎更为黑暗的甬道,母亲拼命跑着......
突然,记忆一片模糊不清,像一条打了结的麻绳,直接绕过那个结,来到另一端。
“啊!”四周一片黑暗,鸢晴耳边传来一声剜心刻骨的尖叫,随着尖叫声,四周亮起来,火光冲天,炽热的烈焰灼伤了她稚嫩的小手,很疼,但她没有哭,因为她听见母亲对她轻声说:“不哭。”声音无力,但鸢晴却听到了心中的笃定。
母亲的拖尾白纱长裙被沿膝盖处撕下一大块儿,很破烂,她的身体大部分被烧伤,看向鸢晴的眼里映着灼热的火光,还有一丝冰凉的眼泪。
当鸢晴看到父王时,她明白,母亲的心也正被狠狠地烧着。父王是一个壮实威武的男人,外貌算得上是俊朗,棕色稍长的卷,深紫色的眼睛,王冠已不知掉到了何处,华贵而厚重不便的外衣早已经不知去向,只留贴身衣物和一把宝剑,一个药囊。他正从大火中拼命向这边跑来,身后跟着几个衣冠不整的仆人。
周围一片混乱,人们不停地哭喊着,跑来跑去,有人说这是天降大火——扑不灭,只有人的鲜血才能使其减弱几分力量。
父王跑了过来,在几名忠实的仆人的护送下和母亲一起向宫外逃去。望着父亲慈爱的脸,鸢晴很想哭,似乎这是父王最后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鸢晴大哭起来,明明父亲握住母亲的手说永远不会离开,明明他们已经快到宫门口了,明明......可鸢晴就是抑制不住的悲从中来,就是想一直盯着父王的脸看个够,将这面孔牢牢记在心里,到死也不忘记,眼泪,已经要流干了。就在母亲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