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颜带我去了暖春阁,在二楼大厅挑了个靠窗的位置。
窗外是柳清湖,湖畔热闹至极,行脚的商人小贩高声吆喝,摊前驻满了路人。
阳光和煦,暖洋洋的洒在我们身上。陈素颜垂首倒茶,莞尔一笑:“这么恬淡的午后,有个人能说说心事,真好。”
我接过她递来的茶盏:“你还真会挑地方,在我那说不成吗?害我被人臭骂。”
刚才匆匆要和陈素颜出门,把十两银子退给穆向才时,被他一顿臭骂,措辞犀利,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看他一副文质彬彬的秀气模样,发起火来会这么可怕。
陈素颜轻笑:“他的修养很好,极少发火,此次也是因为心中所系之人生死未卜,你得多担待。”
我嘟囔:“我已经够担待了。”
“是啊,若不是你拦着,你那位护花使者恐怕就要把他踢出去了。”
我一阵反胃:“护花使者?你说杨修夷?”
她笑看我一眼,端起茶盏抿一口,没有说话。
我忙道:“他一开始幸灾乐祸的神情你是没有看到吧,实在是穆向才骂得太难听了他才动怒的。而且,什么护花使者啊,他是我的长辈,还大了我两个辈分呢。”
她如若未闻,目光转向窗外,湖面上金色粼粼,映在她的眼眸里,亮闪闪的。
我嘴角轻撇,端起茶杯,上好的香茗被我当做白开水,一饮而尽。
陈素颜又给我倒了盏:“田掌柜,我可以喊你初九吗?”
我点头:“不过就是个称谓,你喜欢喊什么就喊什么,只要不是阿猫阿狗就成。”
她笑了笑,神色认真:“初九,我欠你一句抱歉。”
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我“嗯”了声,表示接受。但其实算起来,砍我手指的那笔帐已经两清了,虽然想害她做噩梦没害成,但也算害过一回了。
“那天去找你之前,我强逼着暖夏,嘱咐她到时一定要将你的拇指砍下,一是为了血印,二是因为,”她一顿,淡淡道,“那样我以后就有理由不让她跟着我了……也亏了杨公子的那一脚,如今她当真不敢跟来了。”
我傻了,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话。
她看着我,微微一笑:“幸好你的手指还能再生,不然我真的会愧疚难当,也许你觉得我说这样的话太过虚假……在你眼中,或许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罢。”
我弱弱的补充:“除了心狠手辣,你还挺丧心病狂的。”
她一愣,随后低道:“是啊,确实如此。”
她转头环顾大厅,厅内人声喧杂,伙计来回奔走,楼下有个俏丽歌姬正在抚琴低吟,隔得太远,听不大清唱的什么。
陈素颜双眸微沉,似陷入一场悠远往事:“初九,这里是我和他初始的地方。”
“那会儿暖春阁生意清淡,没有如今这般喧闹,多为文人雅客,喜爱静静的品茗吃糕点,偶尔吟诗作对,绝不会这般聒噪。”
我托腮:“嗯。”
“那年娘亲病重,我不得不抱着爹爹留下的古琴来这里卖唱。他是这里的常客,当我第一眼看到他时,我便迷上了。”她指向楼下的一个席位,此时坐着一对男女,她淡淡道:“那时他每天都坐在那,离我不远,可我不敢去问他的名字,也不敢同他说上一句话。卖唱最初于我而言是种羞耻,日复一日后,我却觉得甜蜜幸福,能每日抚琴唱歌给自己心爱的男子听,是世上多少女子的梦想?”
我抿了口茶,点头表示认同:“我也想学来着,愣是没学会。”顿了顿,觉得不对劲,“卖唱?你一个县令千金,何须卖唱?”
她没有回答,自顾自道:“后来娘亲终是挨不过病魔纠缠,闭目西去了,我因料理她的后事,许多时日没来暖春阁抚琴,他却寻到了我家。那天我才知道,苦苦单思的人不止我一个。”
她说这话时,双眼盈满波光,美到极致。我的心里却有了惧意,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我脑中生出,我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是谁?”
“我是谁?”她低声呢喃,随后摇了摇头,“我忘了。”
“我是谁呢?到底哪个是我?”她凄凄一笑,“初九,你应该知道了,对么?我之所以不希望暖夏跟着我,是因为这些话,这世上只你一人可说,也只你一人会信。”
我骇然的看着她:“你是曲婧儿?!”
她身子微颤了下,缓缓点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怎么回事?这一切,这……”
她拨弄着手里的茶杯,语调仍是不徐不疾:“娘亲死后三年,我守完了孝,向才便向我提亲。自那之后,我们恩爱幸福,琴瑟和鸣,未曾吵过一架。一年后我生下了洛儿,他像极了他的父亲,十分聪慧伶俐,却也在那一年,我家来了位友人,是向才的昔日同门,他家道中落,来借住两月。我们夫妻二人生性皆是良厚,欣然收留了他,未曾想却是引狼入室。他和城外的强盗们合谋,掳了我们母子,要挟向才在三天内筹到一万两纹银。”
“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们没有等到第三天,在第二天便将我轮番奸.污,还将洛儿摔死在我面前,我抱着洛儿的尸体跳入了悬崖……”
我大怒:“猪狗不如的畜生!”
“我本以为我死了,岂料还能睁开眼睛。”她的神情依旧平淡如水,毫无波澜,“可是,抱在我怀里的却是上好的绸缎锦被,不是我的洛儿。”
“你附身在了陈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