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微动,我缓缓睁开眼睛。
目之所及是一片暝冷蓝光,并不明亮,透过蓝光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白影,漆黑双眸静静望着我,一头极长的白发被风微微带起。
我撑起身子,所躺是一个方丈来宽的石台,一片大湖环绕着我,湖水为三色。一座石碑静默立于远处岸上,岸的尽头是陡峭洞壁,泠风从一个巨大洞口呼呼吹来,洞外星子悬空,月照山峦。
“醒了?”
我双眉微压,男子的脸在我眼中渐次清晰,没有一丝细纹的五官很是端正,若将白眉染墨,他该是个少有的俊秀男子。他立于湖岸,一手执盏,一手执壶,长风拂起他的白衣,颇为尔雅:“红为居离,白为清商,蓝为天湖,石台为暮雪玉石,此阵法同初杏山涧一模一样。”
岸上泥土微湿,有浅浅的爪印,几只青鹤的尸体倒在石碑后的图纹上。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这是瑶山上的长川青鹤,怎么样,你神思可清明了些?”
我望着他,再垂下眼睛看向清澈湖水,沉默一会儿,我静静道:“白悉真人。”隔得这么远,仍能明显感受到他的喜悦,我问,“这里是哪?”
他轻笑一声:“什么名字我未想好,不过世人将它称为天外山。”
我微愣,他笑得开心,垂头将手中酒盏倾入湖中:“这名字韵律我极不喜欢,不如你重取一个罢?”
“那棋谱是你所创,我月家被亡也同你有关?”
“错了。”他淡淡道,“这世上所有阵法玄术皆为天地所创,我不过依据规律得出这样一张图纹罢了。这座天外山便是因捭阖至岁阵拔地而起,如何,壮观否?”
浓郁血水从我唇角滑落,我强力压抑住胸口的凶戾愤懑:“是,很壮观,这世上能摧天毁地的人太多,能造山创土的。即便是仙界上仙都未必做得到。你既然这么厉害。这世间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权势财富你若说一声,多少宗门的长老仙师会双手奉上。可我月家隐居千年。一贫如洗,你为什么?”
“权势,财富?”苍老声音低低重复着,他抬起头。“这些东西未必所有人都爱,可这种追逐之心我倒是能体会一二。”他将青铜耳盏放在石案上。只轻轻把玩着铜壶,道,“世人有爱珠玉者,木材者。花圃者,佳肴者,美色者。宝器者,芸芸众生各有所求也。而吾之所念,唯汝一人尔。”
“我?”我冷笑,“你是说,你引万珠界之人杀我全族,只是为了我?”
“月家……”他回过身去,随意规整着案上巫器,淡淡道:“我是恨月家,可如今月氏后人已近三十代,亡不亡月族于我而言已不痛不痒,我只是想要皆他人之手破开月家结界得到你罢了。”
“可我九岁之前极少与外人接触,我身上有的我爹娘和姑姑他们亦都有,为什……”
他忽的提高音量,将我打断:“清溪不比鲲鹏,但也能一日千里,现今虽在漠北云州,可距你离开穹州天霞群山却不过三个时辰。”我心中一紧,蓦地想到师父。他回眸望着我:“还有几日你这具身子便会被浊煞之气彻底吞噬化为枯烟,届时你无所凭借,只能随之灰飞烟灭,你甘心在这四海八荒中永远消散么?”
脑中轰鸣一声,仿若一道惊雷当头劈下,我瞪大眼睛,呆毛。
怔然望向湖水,眼泪直直滚下,还有几日,其实我一刻都不该多活的,在呆毛破开封印之时我就该死了,可是那时有私心,想让呆毛为师父报仇,以至于之后……
师父不舍我,师尊竟也犯了糊涂,而我既已想起一切,便不能不清醒。
“哭了?”
身上没有匕首,没有巫器,抬手触摸石台边沿的白芒阵壁,忽的一顿,我看向溶洞东侧巨大的石群。
白悉上前一步:“谁!”
一个布制钱包躺在地上,几个铜板散碎在外,一只略显秀气的手保持着捡钱姿势僵硬在那。
安静一会儿,一个清瘦男子从洞深处的高大山石后探出脑袋,小心翼翼的望着白悉,小心翼翼的挪出来,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铜板一个一个捡起。
很熟悉的面孔,片刻后我想起他的名字,傅绍恩。
正疑惑他为何会在这里,从那山石后又出来两个姑娘。
白悉冷声道:“你们是谁?”
孙嘉瞳朝我看来一眼,她身旁略显娇俏的姑娘怒声道:“这世人全都是是瞎了眼了才将你尊为前辈高人!”
“小游。”孙嘉瞳轻声说道。
姑娘愤恨的咬住唇瓣,孙嘉瞳看着白悉:“前辈可记得风华道人?”
白悉长眉微敛,打量她们,语声有些不耐烦:“你们是他徒弟?”
“是。”
“哦,那你们来此为何?”
“查点真相。”孙嘉瞳沉声道,“清州云晋城隔上数日便出现六具女尸,是否是前辈怂恿应龙所为?”
白悉眉梢微挑,孙嘉瞳续道:“他们手中有一本荀夜巫师留下的残本,恐也是你授予的吧。”
“是又如何?”白悉厌恶道,“我有正事要忙,你若要查这些小事我不如直接说了,我还给了他们浮生镜和清水黄尘盅,好了,你们快滚!”
游姑娘望着他的双目就像要将他生剜了一般:“七曜门和石阳剑派在竹坞亭所办的平反大会亦是你所为?”
白悉大怒:“我今日不想杀人!别烦我!”
我惶惑起身:“平反大会,发生了什么?”
“他害了我师兄!”游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