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黑,墨云遮了日光,有强烈鼓动从四边而起,整个天际暗沉如死水。
人群尖叫喧嚣,朝四面冲去,却有更多千足行尸从高楼屋宇上跳下,速度飞快,刹那将疾奔的人群冲散,密密麻麻的手脚同时捉起数十人,空中开遍人肉血花。
变故太快,捕快衙役们已经傻眼了。
一声尖锐哨音响起,一个浑身焦黑的炭人爬上一座酒楼屋顶,厉喝:“大家朝城东跑去!城东!”
竟是师父!
不想给杨修夷添乱,我主动提出说保护邓和丰叔他们离开,他在我额上一吻,被我顺手剥下了他的墨青大袍。看似简单,却华贵无比,浅绣着苍竹细纹,材质一绝。我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将它铺在了地上,手臂迅速将残肢碎肉挖到一起,用大袍包住。
扛着一袋血肉尸骨,我同邓和他们挤入了人群,值得庆幸的是,世人虽爱热闹,却也懂得保护幼童,广场上如此血腥残忍的一幕,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小孩看到,老人妇孺来的也极少。
人潮将我们往城东推去,路上拥挤不堪,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人被挤下河道,不会游泳的人只能被活活溺死。
我们被冲散是必然的,我在一个拐角停下,抚着胸口喘气,然后侧身闪进了人去楼空的酒庄,大堂杯盘狼藉,一片慌乱。
我摸进酒窖里,很快找到两坛青稞,忙又出来去找胭脂铺。
其实那些千足行尸看似狞恶可怕,但也就吓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对于杨修夷来说,一只也好,一百只也好,都还不够他用剑阵砍着玩。
可是这种剑阵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用,否则极容易误伤无辜。这是麻烦的一件事。
而更麻烦的,是那条应龙。
作为一个巫师,我不可能同他们那样去冲锋陷阵,我只能偷偷躲在后边阴人。
包袱太重,我将它放在一家客栈柜台上,然后东奔西跑。去各个店铺里面搜集我想要的东西。
满城混乱杂沓,空中光矢疾飞,人们惊声尖叫着,夺路狂奔着,不时有千足行尸跃下。在遥远的人群里激荡起一片血花。
我捧着一堆玉石逆着人流跑回客栈,大地忽的一阵剧颤,略显粗重的龙吟咆哮响起,那条这段时间将曲南搅得天翻地覆的应龙终于出现了。
我飞快整理好包袱,抱着两坛酒出来,挑了个人少的巷道回去广场,结果没走多久,就被人臭骂了一顿。
骂我的是个浑身浴血的剑客。年龄大约二十五六左右,误认为我是个偷鸡摸狗的小贼,怒斥我怎么可以为了这么点财物。连命都不要了。
身上背的东西太多太重,我连喘气的力气都无,更别说跟他吵架。结果我的不理不睬,外加白眼,让他死活不休的缠上我了。
走过一道石桥,我坐在一户临水小院门口休息。他过来让我快走,我终于忍无可忍。准备大骂他一顿,身后却传来一阵孩童哭声。
小孩哭得凄厉。我说:“去抱她啊你,愣着干什么?”
他怒道:“你快去城东!不然我不管你了!”
我翻了个白眼,费劲爬起:“各走各的,巴不得你别管我。”
语毕径直朝前走去,听到后边传来推门声,和他迈进去的步伐。
我努努嘴吧,刚要腹诽他几句,一阵森凉寒意陡然涌向我的四肢百骸,我匆忙回身:“你先别进……”
但已晚了,话未说完,便听他一声惨叫,被人狠狠的踢了出来,胸腹血喷如泉。
我忙赶过去,他长剑一指,愤恨的瞪着我:“别过来!”
我一顿,这时屋内两个身影飞扑而出,妖气极强,杀意更强。
剑客咬牙跳起,扑着我滚倒:“当心!”
酒坛跌碎,包袱里的尸骨咯的我腰肢剧痛,那剑客撑身而起,握着长剑迎了上去。
我这才看清那两个身影,穿着朴素男装,两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我的脸。
偶人不可能有妖气,这是万象妖蝉。
“快回来!”
心中一慌,我厉喝一声,神思将剑客蓦地扯回,同时地上的酒水被我飞溅过去,瞬息燃起一场五灵焰火。
刺鼻的焦味传来,我跑去濡湿手帕,捂住剑客的口鼻,大口大口血水从他嘴巴里面吐出。
我急道:“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他吃力的拽着我的衣裳,神色惊恐:“我是要死了吗!”
他出血着实厉害,我虽不是大夫,但觉得肯定没救了。虽然不是我害得他,可他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也是为了我,我手忙脚乱的给他擦血,不做回答。
他哭道:“姑娘,在下什么心愿你都能答应么?”
“这个……”我想了想,“我可以给你亲人写封信……”
“那你问什么啊!”
“……”
“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不要死啊!”他哽咽,“我没什么亲人了,只有个妹妹,可是她太任性了,我到现在都没找到她!”
“离家出走了?”
他抹掉眼泪:“本该说家丑不可外扬,可人之将死,颜面也不过身外之物。”
“我这妹妹,四年前她看上了一个公子,我请了许多媒婆,终于帮她将这门亲事敲成了。问名纳采都过了,她却又朝秦暮楚,看上了一个游侠剑客,要退了这门亲……我训了她一顿,她,她就……”他目露悲伤,难过泣道,“我一直找她,找到了现在,若我真死了,姑娘,你,你可否……”话音一顿,他怔怔望着我:“姑娘,我怎么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