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我和傅绍恩被扔在路边的一棵树下,双手反绑,双脚被缚。
他紧紧挨着我,身上飘来淡淡的书卷气,不像是多日赶路之人。不过我没兴趣问太多跟他有关的话题,我现在只想一掌拍死他。
对于此人,我着实不知该说他没心没肺好,还是该说他脑子有病好。总之从被绑到现在,他一点骇意都没有就算了,反而还笑嘻嘻的用肩膀蹭我,像是我跟他交情多深一样,不断用亲热的语气跟我问东问西。将近过去一个时辰,他仍不依不饶:“田掌柜,你到底为什么扮作老人家的模样?”
“闭嘴。”
“我都没认出你啊。”
“闭嘴。”
“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闭嘴。”
“你真的是官府派来打探敌情的吗?”
“闭嘴。”
“难道跟我一样是自发的?”
我顿了顿,转过头去:“……你自发来打探敌情?”
他一脸凌然正气:“是啊,这些盗匪胆敢打官府主意,身为大汉臣民,我理应……”
我打断他:“打探敌情是门技术活,就算你不是行家,最起码也应该懂得谨言慎行,你在那边大呼小叫做什么?”
他小声说道:“一时没忍住嘛。”
“……好了,你继续闭嘴吧。”
我一直以为他书生模样,腹中应有不少墨水,谁想他就是个草包,完全不懂“闭嘴”是为何意。“嗯”了一声后,继续滔滔不绝:“田掌柜,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呢?你不是应该在柳州么?生意做得如何啦?以前就觉得你生意不好,不会是开不下去了吧。对了,你觉得益州好还是柳州好,其实我觉得辞城跟宣城相比……”
我咬牙切齿,拿目光喷火般的瞪向他。
他抬头望着远山,叹气:“女人开店实不容易,不过大香酒楼的金掌柜就很了不起,你听说过她的故事没?如若有机会,我带你一起去拜访她吧,你这性子有些泼辣,应该会招她喜欢……”
忍无可忍了,我深深吸气:“傅绍恩,看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回头:“嗯?”
我蓄足力道,猛的仰头,“啪”一下撞过去,额头对额头,他闷哼一声,两眼一翻,世界终于清净了。
天色渐晚,落日熔金,几只鸟雀啪嗒啪嗒飞过,叫声清脆。
我的神思全凝结在头顶,如果有鸟粪落下,便迅疾隔空移至傅绍恩身上。一个下午下来,他身上已斑斓一片,像被人从鸟粪堆里捞起来一般。
看押我们的是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坐在路边闲聊,从他们谈话中可以得知,那个紫衣少女是他们的二当家,名号宋十八,正带领他们和一个叫花兰寨的匪帮较劲,比谁先劫到知府那三箱黄金。
由于说书先生的生动描绘,山贼强盗们在我脑中的形象一直是满脸横肉,一脸刀疤的粗臂壮汉模样,我极难想象如此年轻的女子会是绑匪首脑之一。她模样生得很是白嫩,肌肤可以挤出水来,不过五官算不上多精致,若换回女儿妆的话,应也不算美人,顶多清秀。
其实现在我不是特别担心自己的处境,这里都是石头,够我隔空摆阵困住他们,所以想要离开并不困难。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得等到晚上,因为不知道外面形势如何,万一屁颠屁颠的跑出去,面对的是一排弩箭,那我宁可跳鸟粪堆里滚一圈。而且这里还有个傅绍恩,虽然讨厌他,但也没有讨厌到见死不救的份上。
等了许久,终于熬到了月亮上空,四方泼墨,我很轻易的就将手上的结扣反手解开,连踢傅绍恩数脚终于把他弄醒,他一睁开眼睛我就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警告:“你最好给我闭嘴!不然我宰了你!”
他忙伸手捂住嘴巴,怯怯跟我点头,我愣了愣,极为友好的提醒他:“……仔细你手上的鸟粪。”
以神思探寻周遭,带着傅绍恩猫腰从路边的小径穿过。前方埋伏着许多人,至少两百来个,再上去无疑是送死,我环视一圈,指指一旁的隐蔽处,悄声道:“先去那躲着吧。”
刚一蹲下没多久,忽的听到一声清锐鸟叫响彻长空,鸟叫一停,旷野长草便瑟瑟翻飞,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闷声,大地都在微颤。
我不明所以:“他们在做什么?”
傅绍恩低声道:“他们在变换阵型,以鸟哨声为信号。”
我略略惊心:“变换阵型?难道要开打了?”
他若有所思:“嗯,想是要打了,他们行动如此敏捷,俨然训练有素,这陷活岭的土匪果真名不虚传……”
我忙低喝:“不要说话!”回过头去,身后夜色幽幽,波澜无惊,但静谧之中却有大量人气在悄无声息的靠近。
“怎么了?”
我低声道:“有好多人在靠近,我们被包围了。”顿了顿,又道:“不是我们,是这群土匪。”
“会是官府的人么?”
我从包袱里掏出玉茶糕,摇头:“不知道。”
他一愣:“你怎么还有心思吃东西?”
我看他一眼:“干着急也没用,正好我饿了。”
他摸摸肚子:“……那给我吃点。”
我不予理会,独自吃得开心,吃完拿出第二块,就在这时,对面山野上隐现火光,有大队人马手握火把而来。由点成线,由线成片,宛若火海一般蔓延而下。
前方不远处,一个男人声音忽然响起:“二当家的,发现后面有大量埋伏!”
“什么?”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