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着瓷器的木箱凌乱地散在地上,许多碎瓷就这样大喇喇地散落在地上,若是口子锋利的,一不留神踩上了,便会刺透鞋底。
“王妃,郡主,当心脚下。”
幽草和竹萱瞪大了眼睛,生怕看漏了地上的瓷片,让林若受了伤。
林若建议道:“鞋贴着地面走吧。”
幽草和竹萱两人相视一眼,睁大了眼睛:还有这种方法?
鞋贴着地面走,步子就不能迈得过大,虽然走得慢了,但却莫名有种莲步轻移的感觉,让人看着很是赏心悦目。曲潇湘也照着这方法走步,驰骋沙场不让须眉的巾帼女都督,也莫名添了几分江南闺秀的温婉端庄。
陆溟跟在瓷器商人身后,最先见到这一片狼藉的真实样貌,抱着剑,伸着脖子环视了一圈几十个箱子,呵,东西还真不少,青、绿、蓝、白、黑、紫、黄,各种颜色的瓷器都有,大大小小,但无一例外,都或多或少地磕坏了。
有的好些,边角上被磕了个口子;有的就惨不忍睹了,被摔得没个全尸。
这样看来,至少说明,这瓷器商人跟针对着想要陷害林若当冤大头的人多半一伙的。
瓷器商人看到满满十车七十箱的残破瓷器,心在滴血,嘴里毫不留情地咒骂着杀千刀的罪魁祸首,咒骂着不开眼的老天爷和诸天神佛。
早知道就不蹚这浑水,直接赶早把瓷器都送去摘星楼卖了了事,何必要这么被迷了心窍般来这人潮人海的普济寺凑热闹呢!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千金难买早知道。
再金贵的瓷器,残缺了,就不值钱了。
当初开窑时有多喜不自禁,现在就有多悲痛欲绝。
林若挑着看了几箱瓷器,惋惜地摇了摇头,道:“除了青瓷,这几个鹦哥绿釉的摆件儿,也是不错的,可惜了……”
瓷器商人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一抽一抽的。
林若拈起一片一半上了珊瑚红釉、一半仍是原色的瓷片,反复看了几眼,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把瓷片放下,问道:“你是管城来的?”
瓷器商人颓丧地点了点头。
“窑口是你的?”
瓷器商人一愣,再次点了点头。
林若再次询问:“同样的青瓷,还能烧得出来吗?”
“能,能的!”瓷器商人有些激动,“荣王妃,小人的窑口是祖传的,传到小人手上,已经是第五代了,在管城那也是有些名气的,祖上有烧制过御贡的青瓷!手下的老师傅,做了几十年瓷器了,荣王妃若是想烧制什么瓷器,小人立马回去,着窑师烧制!”
瓷器商人激动地自荐,旁边有人不合时宜地泼了一盆凉水:“林家不是在京郊外有个窑口吗?听说是林家老爷,哦不,现在要成安泰伯了,听说荣王妃当年心血来潮,想玩泥……对烧瓷有兴趣,就直接买了个窑口,十几个老窑师在哪儿陪着呢,怎么会看上管城的小窑口?”
“没听人家说,祖上烧过御贡的青瓷吗?总归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那是人家祖上,又不是现在。多少年了,保不齐就没落成破落户儿,瞧瞧,就这么几车东西,就是全部身家了。多半是小门小户,吹的呢!”
瓷器商人听着周围的讽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祖上确实有烧过御贡的青瓷不假,但当时,烧青瓷的那位“祖上”,只是个小学徒,连拉胚都还是个生手呢!真正为皇家烧制御贡青瓷的,是那位祖上的师父。
后来,他们家打了这个旗号,自己开了窑,当了小窑主。名气确实是有,但是在管城那种遍地窑口、窑师高手云集的地方,他们这样的小窑口,当真是入不得眼的。
这一回,也是祖宗保佑,冒了青烟,才烧出了几件上品青瓷,连带前些日子烧制的品质层次不齐的瓷器,一并到京城里来兜售。
结果却出了这事儿。
想要烧出上好的瓷器,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所以,当这个瓷器商人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的时候,林若在心里摇了摇头。
“陆溟留下看着。你,”林若点了点瓷器商人,“跟我来。”
瓷器商人整个人没醒悟过来,就迷迷糊糊地跟着林若走了。由护卫跟着,看热闹的人群也散去。只是,大家都不曾发现,在大雄宝殿前挑唆那名瓷器商人向林若祈求弥补损失的香客,都被荣王府的影卫不动声色地带走了。而京兆府的人,也赶了过来。
不过,这一切,那名瓷器商人并不知情。
直到林若问他,在管城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仇家的时候,犹豫再三,终于吐露实情。
原来,瓷器商人姓许,名歇,在管城大大小小的百十号窑主里,当真算得上有点儿知名度的——毕竟吹嘘“祖上烧过御贡青瓷”也吹嘘了好几代了,传得久了,大家也就当真了。名大招风,管城有个大窑主,就看上了许歇他们家的窑口,毕竟许歇手下有两个老师傅当真是手艺不错的,而且他们家的窑口位置也好。
许歇自然是不肯把祖传的窑口低价卖出去,对方就三天两头来骚扰,一旦窑里烧出了什么好的摆件,便会安排人乔装客顾来问价,结果当然是谈不拢,那好不容易烧成的瓷器,多数都被糟蹋了。
许歇这回来汴安,是偷偷出来的,攒了许久的好货,尤其是那两箱青瓷!结果没想到,还是糟了毒手……
“荣王妃,这,这真的是小人最后的家当了!窑师和烧窑的师父,已经拖欠了好几个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