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夫人听出了这话外之音,却没作计较,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精致的白玉茶杯翻来覆去的看,神情怅然,“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凡事一定要求个公道。可年岁渐长人就懂了,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这世间有太多东西,都如流水落花春去也,不可复得。我当初也曾一腔怒火无从宣泄,要找那些混帐东西讨个公道,可等我赶到轩辕山庄去拜祭故人时,只有一片焦土满目荒凉,那人的遗骨我都未能见到。”
“我呆坐在那废墟中整整一宿,心知就算拼他个玉石俱碎,两败俱伤,那人也仍是回不来了,那无双剑法也是无缘再见了。有道是百年随手过,万事转头空,到头来,只能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她转向郝雁奴,眼中竟隐隐有恳求之色,“你是个聪明人,你想想,那人若还活着,可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整日活在怨恨悲愤中,任那雄雄业火,烧尽自己的大好年华,天赋绝学?你若真的是为他好,便不如劝他不问恩仇,放下执障。他爹这一生,总有过烈马青葱,恣意潇洒的时候,他这一生才刚刚开始,又岂能这般深陷泥泞,举步维艰?”
郝雁奴心机深沉,惯会察言观色,八面玲珑,说话办事向来滴水不漏,只有在阿薰面前时不时会有点皮痒欠抽,其余人见主人句句情真意切,苦头婆心,都以为他会识时务的收敛沉默。谁知这人认真看了眼低着头的阿薰,郑重其事道,“我名叫郝雁奴,本来就是他家的奴仆,一辈子只管听主子的吩咐,断没有教唆主人的道理。他要讨个公道,我就赴汤蹈火,他要息事宁人,我也绝无二话。我主人说过,为何欠债的人可以依然活得心安理得逍遥自在,讨债的的人却要忍气吞声苟且度日。是不是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这芸芸众生就要饱受煎熬苦不能言?”这人在话里把自己说的低三下四,神情却是不卑不亢,倒显出骨子里的几分硬气来,月白暗暗的竖了个大拇指,有些刮目相看;梅冰清深深的看他一眼,神情复杂。
杜衡一时间被顶的哑口无言,席间气氛尴尬。正在此时,吃饱了出去遛食的青耕扑愣愣飞进来,慌不择路的一头撞在阿薰肩上,这鸟儿向来怕他,不太亲近,这会儿投怀送抱肯定是遇见了什么麻烦。阿薰坐直了身子,长眉微挑,只见颜府的管家急匆匆的进来,身后跟了一位风姿俊雅的贵公子,腰佩长剑,正是梅世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