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氏屏退了丫鬟们,和夏尔敏坐在炕上,道:“六丫头是被大嫂一下子拿捏住了,就算有什么委屈,也只能自己咽下了,她怎么敢外道,抱怨嫡母一句!”
“母亲也太小心眼了,六妹妹才几岁,说错了一句话,就记到现在。”夏尔敏从炕边的柜子里,拿出两柄扇子,给了史氏一柄白鹅翎羽的,自己用着一柄真丝绢面的团扇。
史氏接了扇子道:“你是不知道,一句‘恭喜’,我的亲孙子,真是戳了我的心窝子!廖氏生产那天你不在家,不过,你女孩子家家的,那天不在也好。你嫂子……哎,虽然几个大夫都说,与子嗣无碍,却也说了,廖氏伤了身子,没个一年调理,最好不要开怀,一年?一年之后,怀孕生产,还要多久,我的心悬在这里,我几时才能抱上亲孙子!我们和廖家早早定下了婚事,要不是译哥拖到二十才成亲,你哥也不用往后退了!”
夏尔敏只知道侄儿夭折了,想象不出廖氏的身体情况,也不懂这些,关切道:“有这么严重?请了哪些大夫诊过?太医院里,曹太医在这一道上倒把得好脉息,可有请来看过?”
史氏对廖氏的肚子还是寄予希望的,道:“还没呢,三四个大夫来把脉,每个人都说一样的话,来来回回的,实在于她坐月子无益,且这样的阵仗抬出来,还怕她心细又心重,反不能清静坐月子,还是待她出了月子,再让老爷下个名帖,正式请了曹太医,细细的瞧了 ,经年累月的养着才好。”
“正该这样,我们也该请个好供奉,每常来的好,定个一年四节大礼,彼此方便。”夏尔敏轻摇着扇子,把话说回来道:“六妹妹,瞧她刚刚在饭桌上不言不语的,我们说话,她也不上心的样子,没想到一开口,也能把话说得那么圆滑。”
史氏疑惑道:“也不知大嫂把她接回来有几个意思,既然把她丢在庄子上了,再丢几年也就完了,我也是看她身边的周显家的,半个月没见,才知道被她派下去接人了,这么兴师动众的,至于?六丫头的模样你今儿也见到了,我们这一辈几个姑奶奶,要数老二房的四姑奶奶最标致,你们这一辈里,就是她了,便是四姑奶奶摆上,也及不上她。你说大房把她接回来,是不是打着那个主意?”
和史氏同辈的四姑奶奶夏念,是老二房庶出,当年就是看她长得标致,送入了慈庆宫侍奉太子殿下,现在在大报恩寺当尼姑。
夏尔敏回忆往昔,道:“四姑奶奶我还记得,这样看来,六妹妹还真是我们两辈人里的第一人了,倒是想得长远。”
史氏感慨道:“能不想着深远些嘛!虽然还有个太孙殿下,可到底和夏家又隔了一层,且太孙没养在皇后膝下,与你们这一辈又有多少情分,不比太子殿下在世时,对夏家多有关照,要想再送个人进去,可没有当年那么容易了,而且,我们家里这么些女孩子,都比太孙稍大点,就更不易了,我原来还想着,四丫头……你说四丫头还有这个机会吗?”
太孙是元兴十六年六月生的,四姑娘比太孙大了九个月,皇家又不是娶不上媳妇,天下的女人都由着皇家挑拣,可不兴纳个大的。不和天下的女人比,就家里这几个,四姑娘年龄和样貌都与五姑娘不相上下,至于七姑娘,年纪是小,又是嫡出,可史氏要真心说一句,七姑娘的样貌,在七个尔字辈的女孩子里都是垫底的,皇家已经是天下第一家,挑女人不一味追求出身,七姑娘未必比前面两个庶姐强些,现在横空出来个六姑娘,倒是拔了头筹。
夏尔敏算计一番,苦笑道:“还早呢,依老例,还有三四年,才会为太孙殿下,下诏选秀,广择妃嫔。 三四年后,再看几位妹妹有何出息吧。只是,我看着大太太也不是有那个意思的样子,若是真存了那个意思,现在就该费心笼络起来。可你瞧着,大太太还是老样子,没有把两个庶女放在眼里。”
“大嫂霸道了二十年,这家有几个人,她放在眼里?也就她出身太高,从老侯爷开始,就由着她任性,连妇人该有的贤惠都不顾念,家里家外,谁不知道她是只醋坛子。外头听听,她背着什么名声!”史氏嘴上忿忿不平,内心深处,有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一份艳羡在里面。
二十年来,乔氏在夏家可谓得意,老侯爷老夫人在世时,没有拿捏她半分;夏文衍的内宅,她围得铁通一般,一个庶子也没有过吗?有的都被她除掉了。即使面对两个庶女,她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外面议论,说她对姬妾恶毒,对庶女苛刻,她依然我行我素。
母亲说大伯母的不是,夏尔敏并接话,只是盈盈看着史氏。
史氏回过味来,把话锋一转,笑了下,诚恳道:“不过,我现在也是嫁女儿,为你挑夫家,相女婿,看婆婆的时候,一路走下来,设身处地,大嫂那样的,公公婆婆可能不喜欢那样的儿媳,丈夫未必满意那样的妻子,还有同辈妯娌之间,相处也多有不快,外面名声再别说了,然而彼此做个亲家,当婆婆还是挺不错的,她自己不喜欢丈夫身边的姬妾,及姬妾生的庶子庶女,也不会拿这些事和儿媳妇争意气。想想进门的段氏,赵氏,大嫂从来不插手她们的内帷之事。”
夏尔敏笑笑道:“大嫂是新贵之女,二嫂是宗室贵女,便是看在她们娘家的份上,也不能主次不分呀!”
这时帘子轻启,夏文得从外面进来,外头天热,夏文得衣领子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