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玖叹息着收回视线,转头便见半空中飘浮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白花花的眼睛,呲着鲜血淋漓的牙齿,冲着她发出桀桀怪笑。她只觉背脊酥地一股凉气直窜脖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尖叫出声。
萎靡的精神顿时清明百倍。
“哈哈哈哈哈,还是吓到你啦。”鬼头欢快地在空中转了个圈,血色的哈喇子顺着嘴角滴在地上,眉飞色舞地尖声道:“那柳妃在转悠了小半夜了,我看她进来都没事,也过来看看你。好久不见啊,你这宫里的道士也没用啊,他们连我们进来都不知道。”
谢玖记得,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监鬼名唤小李子,只有一颗头,最爱扔出一句话就飘远,摆出一副大爷高深莫测的姿态。
“看你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要死了,声音还是很洪亮嘛。”小李子亢\奋地飘远。“果然,这宫里不管是人是鬼,就没句实话。”
谢玖甚至来不及抚胸长叹,抚慰她受惊的小心灵,就听凌乱的脚步声过后,响起了两声叩门声。
“娘娘,你还好吗?”门外素锦颤着声音问。
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那么凄厉的叫声别说她站着两丈远,耳力好些的,估计在正殿也能听到。
“无事,你进来吧。”谢玖叹口气,解决了威胁到她性命的驱鬼符问题,心头轻松了不少。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完全不能说‘无事’,而是很有事。许是小李子安全无虞地自机关重重的宁安宫出入,短短的时间便传遍了整个后\宫的鬼界,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没见过的鬼统统跑来看她这个传说中只差一口气就完蛋的宠妃娘娘。
尖叫一声接一声,素锦的小脸也由惨白转成了青黑。
谢玖终于拢了拢头发,下了榻,身体微晃道:“我们回暖华殿。”
原本想着刷刷好感度,让小皇帝睡个好觉,她也就委屈这一两个晚上了。无奈世事都是想的时候无限美好,做起来就完全相反了。她是再也受不了像陈列品一样,被那些个奇形怪状的鬼来免费参加评论。
画面太美好,她实在不忍心继续看了……
素锦连连点头,哆哆嗦嗦地扶着同样脚步虚浮的谢玖走回了暖华殿。
天色将明未明,没有温度的太阳隐在云层,在穿过庭院之时,她清楚地看到对面的怡和殿亮如白昼,依然没有半点动静。空气中飘着薄薄的雾气,掩盖了青草的香气。
回到暖华殿,谢玖也没有回卧室,而是待在了正厅。尾随在身后的鬼魂们跟不进来,唯有方才还淹没在众鬼间的淑妃和血婴在眼前晃。
宫人在殿外候着,高洪书守在皇帝的卧室门外根本不知道她回来,遣退了受惊过度,思维迟钝动作僵化的素锦后,偌大的正厅便只剩谢玖一人。她窝在木椅上,喝了盏冷掉的茶水,头疼的越发厉害。
再继续下去,驱鬼符没吸干她的魂魄,几天没睡觉估计也会头痛至死。
不做就不会死,当时怎么手就那么欠,顺了人家的项链?
谢玖万分懊恼,几乎想以死谢罪。
不就是被鬼欺负,让鬼吓,没有个正常的人际交往,让别人说疯子吗?忍了不就得了,怎么就一时贪心,事情还没弄清楚就先下手占了人家的东西?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利没赚着,本还好悬没搭进去。
果然抱皇帝的大腿才是正经,旁的歪门邪道她就不该起觊觎之心。
谢玖闭目,内心做着深刻的自我检讨。原本她就怀疑几日来缠在身边的淑妃,如今得了证实,更不将她放在眼里,任由她在眼前晃来晃去,根本视若无睹。
过了不知多久,耳边模糊地听到高洪书跟猫叫声差不多大小的叫起声,一声高过一声,然后便是快速推开房门的声音:
“瑾芳仪去哪儿了?”皇帝冷声问。也不等高洪书回答,急步就往外走。
谢玖听到声音便睁开了眼睛,施施然地起身,顾宜芳身着亵\衣,一脸焦急,显然是让高洪书叫醒了冷不防发现身边没了人,这才急忙找了出来。
见了谢玖,顾宜芳的眉毛反而拧的更紧,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叹道:“什么时候出来的,一晚上就坐在这儿没睡觉?”
他目光微沉,知道她是不想扰了他的睡眠,这才躲出来。可那硬梆梆的黄花梨木椅,别说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让他个大男人窝那一晚上他也受不了,心下冒出一股股的酸涩。
“在侧殿躺了会儿,才坐这儿没多久。”谢玖轻描淡写地笑道。皇帝若有心,从哪都能知道真相,没必要她得瑟地当面买好。“陛下要上朝了吧,阿玖服侍你?”
顾宜芳摸摸她的脸,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
“朕走了你再去睡会儿,等朕下了朝就过来,好吗?”
谢玖嗯了一声,“等陛下过来,阿玖也有话想说。”话音未落,便觉得抱着她的手臂一紧。
是误会了她要交待的是遗言吧,谢玖暗叹,如果不是这根破项链太折磨人,晚一天都有丧命的危险,她倒还想着善以利用这次的机会谋些福利,不能光遭这么久的罪。
不过,这次也算歪打正着,多少加深了些皇帝对她的感情,或者说是激发了这种感情。
宫里的女人向来任皇帝予取予求,毫无技术难度,皇帝甚至不用一个眼神,就有无数的美人前赴后继地爬上他的龙榻,初时或许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