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半个月内处理了一批朝臣,珍藏的小本子上的人名划掉了近一半,虽人手安排有些忙乱,晚上又要跑去永福宫烟薰火燎呛个不停,每天累的跟狗一样,但眼神飞扬的神采是高洪书服侍皇帝这么久,极少看到的。
“最近陛下心情很好的样子。”每当回忆起来,高洪书都狠狠抽自己这张欠嘴两巴掌。
顾宜芳挑眉,“看得出来?”
不等高洪书点头,顾宜芳摇头叹了口气:“朕过于得意忘形了。”
紧接着,一股冷气压境,这两天就没个笑脸,连带着整个含章殿低气压,宫人们连大气也不敢喘。当时他和皇帝说话的时候有人服侍左右,狂风扫落叶的时间上下一干人等都知道是他的原因,害得他走到哪里身后都是哀怨的眼神。
他嘴欠哪,皇帝被压的久了,一朝翻了身,人家好容易伸伸胳膊腿,高兴高兴怎么了?得瑟得瑟怎么了?愿意乐就乐呗,跟他有几文钱关系,他多什么嘴啊?马屁拍到马腿上不说,还给马惊着了。白瞎他在宫里摸扒滚打十几年的宝贵经验,都让狗吃了个溜干净,连渣也没剩下啊。
高洪书悔不当初。
见谢玖浅笑盈盈,施施然来了含章殿,高洪书憋到嗓子眼儿的一股气总算吐了出来,细长的双眸嗖嗖往外冒绿光,扬起掏心掏肺的真诚笑容迎了上前。总算来了个能让皇帝露出笑模样的人,自他嘴欠来了那么一句,皇帝那张脸就跟千年寒冰似的,这下即便回不到如春风般温暖的日子,总能缓解给个喘气的机会吧。
谢玖被那过份灿烂的笑容几乎闪瞎了眼,不禁心里一抖:“高总管,心情很好的样子。”
高洪书差点儿没噎死,当初就是这句话捅了炸药包,让他几乎成为含章殿公敌。
“娘娘带了糕点来给皇上?”他干笑道:“皇上批了一上午的奏折正好没用午膳,知道娘娘亲自送来肯定高兴。”说着,在前面带路,到了暖厢前停住了脚步。
“小的进去禀告,请娘娘稍等片刻。”
谢玖是第二次到暖厢,上一次是柳妃要在御花园要杀死她那晚。历来的规矩,宫妃不得入内,即使皇上再宠瑾芳仪,高洪书也不敢擅自作主给领了进去。尤其皇上成日阴着脸,他长了八个胆子也再不敢胡乱揣测圣意。
“有劳高总管。”谢玖从善如流。
片刻只见高洪书快步走了出来,美滋滋地给迎了进去。
皇帝坐在御案前笔走龙蛇,全神贯注地批着奏折,一束阳光穿透窗子照在他的脸上,映的那张俊脸金灿灿的,令人不敢直视。谢玖才半弯了腿,就见他头也不抬,声音微沉道:“不用多礼,你且等朕片刻。”
皇帝虽然如此说,谢玖仍是照规矩行了礼,转身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暖厢内只有高洪书和两个小太监随侍,宫女端上茶后便退了出去。
谢玖等茶微凉的工夫,顾宜芳已经放下了笔,长长叹了口气。谢玖看到他转了转僵硬的脖颈,起身走到他身后,手劲微重地捏起了他的肩膀。
顾宜芳闭着眼,嘴角浅浅勾起。
“正巧朕开始肚子饿,你就送来了糕点,咱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高洪书撇嘴,午膳他都催了多少回了,皇帝满腔不耐烦一股子邪火都往他身上招呼。人家瑾芳仪提着那名不见经传的糕点来了,他肚子就饿,合着不只皇帝自己犯贱就爱捧着人家,连他的肚子都上赶着,给水就渴,给饭就饿。
谢玖轻声笑道:“陛下,甜点饭后佐食而已,怎么能用来填饱肚子呢。陛下三餐不定时,对御体不好。御膳房定是准备了午膳,只待陛下吩咐,不如臣妾陪陛下用午膳,如何?”
“也好。”
皇帝虽然没有乐的一蹦三尺高,总算没有再板着副棺材脸,高洪书鄙视皇帝区别对待的同时不禁也松了一口气,乐颠颠地抢了小太监的活叫御膳房准备上菜。
谢玖手下忽停,凑到皇帝的耳边低声道:“我有重要的事要同陛下说,陛下可否禀退了宫人?”
顾宜芳微怔,掩饰不住笑意地挥退了两名小太监,吩咐道:“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两太监乖觉地出了房门,对视之后长叹一声,尽责地守在了门外,连返身回来的高洪书都给挡在了外面。
高洪书顿时面如屎色,想要挠门,被两太监一人抓一只手给阻止了。
“总管……这样不好吧……”
再不好,还有白日宣yin不好?
这是含章殿处理朝政之处,不是寝宫,万一让哪个大臣知道了,还不参皇帝个满头大包,这一生都让人家抓小辫子?
高洪书欲哭无泪,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景元帝之色腹,在长信宫宴客厅就幸了瑾芳仪的事不是没有过,有一次就有两次,万一皇帝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冲晕了那颗脑袋,以后有的他烦!
但凡皇帝出了错事,总免不了身边宠信的太监顶纲,什么教坏皇帝的事都是他们太监做的,皇帝就是朵千年老白莲,没?a臣绝对做不了错事。薪水低,杂事多,好事没他们的,坏事绝对是一抓一个准,打哪指哪根本没跑,他们就是一群苦逼的太监。
“咱们就在这儿看紧了,死也不能放任何人进去!”他五官扭曲,牙咬的咯咯作响。
“阿玖有何事,可以说了。”顾宜芳拉起谢玖的手,坐到旁边相邻的两张椅子上,望着她的目光柔情似水,“这几日朕实在太忙都没过去看你,你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