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太阳高高地挂在空中。烤得地上的石头都冒着热气。
石子铺成的路宽约五尺,从天门山脚下一直延伸到位于山腰的龙盖寺门口。
而在这条石子路顺着山势转向的位置,一棵参天古木生长在路旁,它那繁密的枝叶在地面上投射出庞大的阴影,将石子路整个儿覆盖在内。
树下,一个十余岁的少年正捧着一本有些发黄的旧书读着,他的面前架着一个西瓜大小的陶壶,被铁架子架空的下方燃着木柴,少年一边读着书,一边瞧着那火,每当木柴燃尽之时,他就拿起放在身旁的木柴,熟练地填进去。渐渐的,草木的清香气息从壶嘴弥漫出来,闻着这股气息,少年那紧皱的双眉也慢慢舒展开。
这时,就听山路下方传来一阵带笑的呼唤:“季疵!又在煮‘茶’了?哈哈!”紧接着,便是一阵此起彼伏的笑声,听得季疵又皱起了眉头。
季疵已经在山上煮了半年多的茶了。他和从山下走上来的这些和尚一样,都是龙盖寺智积和尚的徒弟。当初智积告诉他“荼”的名字的时候,季疵根本没留心去记,以至于错记成了“茶”,于是遭到了师兄们的嘲笑,但季疵当时正沉浸在对智积不让他下山的不满之中,便赌着气将错就错,从此就将这事物叫做了“茶”,对师兄们的嘲笑充耳不闻。
说着话,几个挑着水的青年和尚便来到了季疵的面前。其中年纪较长的一个向他的手中看了一眼,不无揶揄地说:“呦,我们的季疵师弟有学问呀!居然看起了《南都赋》了!能看懂么?”季疵一甩挡在眼前的头发,白了他一眼:“你管我呢?”听他这么一说,那和尚顿时有些气恼,放下扁担挽起袖子说:“还敢顶嘴了?想让师兄我试试你的功夫?”
他刚一伸手,旁边的一个和尚立刻拉住了他的胳膊:“慧忍!你忘了自己法号的意思了?再说你平时就总嘲笑小师弟,你还怪他不愿意理你?”慧忍甩开他的胳膊,倒也没执意动手,只是指着季疵愤愤地说:“慧成!你看看他现在都什么样子了?我做师兄的说他两句怎么了?居然敢跟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师父也是宠他宠的没边,居然把我们都没学会的般若功教给了他……”
他正在那儿抱怨着,季疵冷不防插嘴说:“喊什么喊什么呀?你以为这几个月看不出进展的破烂功夫我愿意学?有本事让老和尚教你去!没能耐就闭嘴!”
“好小子!居然敢对师父不敬!我今天非得替师父教训你一顿!”说着,慧忍踏步上前,一掌挥出,朝着季疵的肩头铺天盖似的砸了过去。季疵原本正盘腿坐在地上,见慧忍一出手,立刻力贯双腿,从地上弹了起来,还没等站直身子,他又轻轻一转脚尖,身体向右旋转躲避慧忍的攻击。与此同时,他将那架在铁架上的陶壶提了起来,二话不说朝着慧成的方向用力一甩。
滚烫的热水夹杂着清香的气息,对准了慧忍的脸扬了过去。慧忍的武功高出季疵许多,原本即使季疵躲闪的及时,也多半避不开他这一掌。但眼看着扑面而来的热水,他也顾不上季疵了,连忙将僧袍一挥,遮挡自己的脸,同时脚步有些踉跄的向后退去。跟在后面包括慧成在内的几个和尚原本正要劝架,刚好撞上慧忍的后背,顿时一个个摔得东倒西歪。
趁着这个机会,季疵揭开了壶盖,将壶中剩下的水连同水壶一股脑儿地砸向慧忍,接着轻轻一跃,攀住了头顶上方的一根横枝,跟着手脚并用,如同一只猿猴般,驾轻就熟地攀上了五六米高的树杈。等到慧忍拨开陶壶,躲开热水,跌倒在地的和尚们站起来时,季疵已经稳稳地坐在了树杈中央,露着满口的白牙俯视着他们。
“你下来!臭小子你有本事下来!”慧忍怒气冲天地指着季疵吼着。季疵嘿嘿一笑:“师兄!你有本事你上来呀!上面风景特别好!”“嘿!你小子欺负我不会爬树是吧?好!你给我等着!”说着,慧忍将僧袍的袖口晚起,露出小树粗细的两只胳膊,向前走到树干面前,分开双脚稳扎住马步,双肩向下一沉,接着猛然一转,两只蒲扇大小的手掌带着全身的力量砸在了那水缸粗的树干上。
砰的一声闷响。那颗参天古木剧烈地摇晃了起来,连带着地面也一阵晃动,好像地震了似的。坐在树上的季疵顿时被震了起来,向下方跌落,好在他手疾眼快,立刻伸出双手抓住眼前的树干,身体在空中翻了个筋斗,才重新站稳。因惊吓流出的冷汗从他的额角留下,跌得不见踪迹。
“你下不下来?不下来我还打!”慧忍一边说,一边力运双掌,等着季疵的回复。季疵自然不敢下来,赶忙搪塞说:“师兄!这棵树可有年头了啊!你打我事小,要是把这颗树打坏了,师父能放过你?诶师兄!师兄!哎呀!”
慧忍压根不管他说的话,一双手掌像浪潮般一轮又一轮地拍在树干上,树上的季疵感觉就像回到了幼年第一次骑狗的时候,每一次颠簸都把他从树干上抛起来,他只能紧紧地抱住树干。但没过多久,他的手就被粗糙的树干勒得生疼,也渐渐的开始使不出力气。
“师兄,我……”“阿弥陀佛!你们在胡闹些什么?”季疵正要向慧忍服软,一声宛若洪钟的佛号打断了他的话语。在场诸人朝着声音传来的山坡上望去,智积那魁梧的身影像一座高山般耸立在那里,正满脸严肃地瞧着他们。智积本就长着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