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五年七月十三,长安城在经过一日的混乱后,重新恢复了平静。有些百姓昨日便逃出了城,但更多的百姓还留在城中,毕竟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下决心离开还是有些困难的。
而且从昨日到现在,大明宫的方向似乎一直都很平静。见皇帝没什么动静,百姓们便安下心,以为所谓的潼关失守、大军压境不过是以讹传讹之事。
许多官员也是如此。
昨日京城中乱做一团,他们还以为皇帝会仓皇逃走,但等了一天,皇宫也没什么动静。于是他们也与百姓一般,将心放回了肚子里,纷纷收拾停当,按时来到了宫门口等待上朝。
丹凤门前,禁军卫士们整齐地站在那里,一如往日。漏壶滴水的声音从宫门中传出,清晰可闻。
见此情形,官员们更加安心了。但奇怪的是,一直等到将近未时,丹凤门也依然紧闭,宫中也没有任何旨意传出。
官员们等得急了,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议论了一阵后,官员们将刚就任京兆尹不久的崔光远推了出来。身为京兆尹,崔光远对宫门防务多少有些权力,因此便大着胆子上来询问守门的禁军。
但对如今的局面,禁军将士们也一无所知,他们接到的命令除了把手宫门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而这时,宫门的另一边突然传出了吵闹声,其中似乎夹杂着“陛下不见了”的喊叫声。
百官们顿时慌了神,一个个也顾不得什么为官的威仪,纷纷向地痞无赖般地大喊大叫,威胁守门的禁军打开城门。
其实禁军们心里也有点慌,见官员们如此,犹豫了不久后便横下心来,打开了丹凤门。
宫门刚打开一条缝,一群宫人便如无头的苍蝇般奔了出来。平日里,宫人们见了官员是要行礼的,但今日这些宫人们却对百官视而不见,只知道向前跑。
有些官员拦下了几名宫人询问才知,皇帝早已不在宫中,妃嫔、皇子、公主连同贴身服侍他们的宫人也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他们这些不受待见的人。
百官中没几个傻子,听宫人们如此一说便都明白,皇帝已在黎明不告而别了。
官员中还有人发现,平日里皇帝特别宠信的几位大臣,今日都不见了踪影。他们与宫人们没什么两样,留下来的,也都是平日里不受皇帝待见的人。
长安城开始乱起来了……
而这时,皇帝南渡的车驾,已将长安城抛在了身后。
此次出逃,皇帝自觉带的人很少,但事实上,妃嫔、皇子、公主以及贴身服侍的宫人加起来,也足有数百人。他们随身物品又极多,因此便拖慢了行程,走了两天,才到了距离长安不过一百多里的马嵬驿。
皇帝心里着急,于是便叫来陈玄礼,命他动员士卒,明日加快行进速度。
但陈玄礼心知,加快速度几乎是办不到的。因为士卒们除了背着自己的行囊,还要帮妃嫔皇子们扛着他们的行李。路上口粮不多,贵人们吃了之后,剩下的口粮士兵们都不太够吃,一个个饿着肚子,又哪里走得快?
他正心中焦急之时,忽见一个士兵从一旁走到他身前,向他行礼道:“将军,小的有要事禀告。”
“讲吧!”陈玄礼挥了挥手,不甚在意地道。
“将军,此事在此地不方便说,能否请将军移步?”
“有什么好移步的?”陈玄礼有些不耐烦了,“就在这——你是……”
瞧着这士兵的脸,陈玄礼觉得眼熟,但片刻间又想不出这人到底是谁。
那士兵微微一笑:“将军,在下元载。”
“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大理寺直元载!”陈玄礼瞪起双眼,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是太子的人吗?扮成这副模样有何用意?”
“所以才请将军移步啊!”元载后退半步,摆出了“请”的手势。
陈玄礼双眉紧锁,一言不发地迈步上前,跟着元载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中。
“将军,陛下可是命你动员士卒加快速度?”元载停下脚步,转身说道。
“你偷听我与陛下的对话?”陈玄礼显出了杀意。
“不敢不敢,”元载连连摆手,“只是如今的局面,李泌先生在离京前已然预料到了。”
“是么?”陈玄礼笑了笑,“那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良策?”
“良策自然有,但不是解决行军速度的。”
“那管什么用?”陈玄礼哼了一声,脸上满是不屑。
“将军此言差矣!”元载正色道,“将军从年少时便追随陛下,为官数十载,难道还不知今日之局的凶险吗?行军快慢只是疥癣之疾,若是让陛下就这样入蜀,那大唐的江山,可真要毁于一旦了!”
“少在那里危言耸听!”陈玄礼目光闪动,似已动摇,但嘴上还不愿承认,“我大唐可用之兵足有百万,群起而攻之,安贼又岂能长久?”
“那之前哥舒元帅为何会一败涂地?”元载反问道。
“这……那是因为陛下听信了杨国忠舒元帅出兵。”提到杨国忠,陈玄礼的眼神中透出了一股恨意。
“这就是了!”元载双掌一拍,“众所周知,杨国忠兼任剑南节度使,比起京师,他在西蜀的势力更为庞大。陛下到了蜀地,还不是任他摆布,如此下去,我大唐焉能取胜?”
陈玄礼沉默了下来。
元载的话他难以辩驳,因为他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之前,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地安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