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淡然一笑,没有开口。这时阿宁插嘴道:“阿翁,敌人已经逃了,您赶紧坐下吧。这位就是潼关的总兵大人吗?”说着,她将目光转向那被护卫们保护着的中年男子。
这屋中的护卫足有八人,除了之前出手的四人,另外四人背对背围成了一个圈,将那名中年男子护在了中央。
那男子年约四旬,眼角已生了不少皱纹。但即便如此,也依然很是英俊。那一双凤眼以及颌下的三寸美髯,当真是一副儒者的气派。只不过,他的双眉微微下垂,眼中则透出一股淡淡的颓唐,似乎最近的境遇很是不顺。
之前陆羽破门而入时,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也没动。后来高力士起身出手,他才跟着站起了身。
见阿宁问起了他,高力士微微一笑:“你可把人家的官说小了。这位杨洄杨大人,可是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如今不过是暂代通关总兵罢了。”说着,他瞧了眼杨洄,而后继续介绍:“杨大人,这位是太子殿下的女儿宁国郡主,这位是陛下前些时刚刚任命的工部员外郎陆羽陆大人。你们都是青年才俊,有机会还是多走动得好。”
“多谢阿翁引荐。”杨洄朝着高力士恭敬地施了个礼,然后朝着阿宁与陆羽拱手道:“下官杨洄,拜见宁国郡主,见过陆大人。”
银青光禄大夫是从三品,工部员外郎是从六品。按说杨洄的官比陆羽大得多,应该是陆羽向杨洄见礼才对。但杨洄瞧着眼前的情形,就知道陆羽与阿宁关系不一般,因此才抢先向陆羽见礼。
“杨大人有礼了。我们不请自来,还请大人不要责怪。”阿宁客客气气地回答道。杨洄三品官的名头并没有吓到她,因为她知道,银青光禄大夫是个文官衔,而且理应在皇帝身边办事。一个本当辅佐皇帝的文官被派来镇守潼关,显然是收到了冷落。
“下官陆羽,见过杨大人。”陆羽朝着杨洄施了个礼,心里则开始琢磨:杨洄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我是在哪听说过呢?
“阿翁,您还没跟我说您怎么会在这儿呢!您怎么没在长安城陪伴皇祖父呢?”阿宁不依不饶地问。
“你这小丫头,”高力士无奈地摇摇头,“这本来算是机密的,不过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陛下打算将今年冬猎的地点改在洛阳城外的嵩阳猎场,所以我要赶往洛阳进行筹备。今天刚好路过潼关,杨大人盛情难却,我便在这里住上一天。这件事可别说与旁人啊,陛下可还打算给大家一个意外之喜呢。”
“原来如此,”阿宁恍然地点点头,罕见地露出了郑重的神情,“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郡主、陆大人,二位一路奔波,是打算现在就休息呢?还是在这里用些点心?”阿宁话音刚落,杨洄便关切地说道。
没等两人回话,高力士便开口道:“你瞧瞧他们的样子,站都快站不稳了,还怎么在这儿陪你闲谈?赶紧给他们安排卧房,吃的也送到房里去吧。”
“是是是,阿翁说得对。”杨洄连连点头,接着朝着身旁的护卫们吩咐道:“赶快给两位贵客准备卧房,再告诉外面的那些人,都给我散了!我没什么事,别大惊小怪。”
门外五丈远的地方,此时已经挤满了卫兵,他们都是得知有人闯入府中之后赶过来的。然而杨洄好好地站在那儿,又没有下令让他们进门。卫兵们便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站在那儿等候着杨洄的吩咐。
杨洄的命令一出,他右侧的一名黑衣护卫立刻应了声“是”,然后无声地走出了房门,来到了那些卫兵们的跟前。
屋里的人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瞧见他的背影在那里停了片刻,那黑压压的人群便悄然散去了。
护卫转身走了回来,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年约三旬的家丁。那家丁进了门后,先冲着杨洄与高力士行过了礼,然后便对着阿宁与陆羽微笑道:“郡主,陆大人,请跟小人前往卧房。”
两人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高力士与杨洄施了个礼,便随着那家丁走了出去。正如高力士所说,他们都已是筋疲力尽,再也没什么力气留在这里闲谈了。
两人走后,高力士也理了理衣袖,施施然地向外走去:“老奴我也有些倦了,这就回去歇了。杨大人没事也早休息吧,更深露重,可别着了凉。”
眼见高力士要走,杨洄顿时急了。他对高力士盛情款待,自然是有事相求,但高力士始终也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这样就让他走,杨洄哪能甘心?但若是话说多了惹得高力士心烦,又岂不是自掘坟墓?
这一刻,杨洄的想法也不知变了多少回。最终,他把心一横,冲着高力士的背影不甘心地说道:“阿翁,我一直跟您说的冬猎之事,不知您能否帮下官一把?”
高力士停住了脚步。他缓缓地转过身,双眉已是微微皱起。
“完了!”杨洄心中安坦一声,心里忍不住开始设想自己晦暗的未来了。
但就听高力士说道:“你这个事吧,有点麻烦,我尽力而为吧。”
“多谢阿翁!”杨洄感激涕零地说道。
“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对于你是机会,对于别人也是机会。到时候你别后悔就好。”一边说着,高力士一边向外走。等这句话说完,他便已没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
屋内的杨洄则皱起了眉,他不懂高力士这句话的意思。他有机会在皇帝面前表现,别人也有机会,这是自然。但他又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