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少室山,陆羽与韩嫣先在山下的客店中大吃了一顿。这三个月以来,两人除了春节前后下了次山外,便始终住在少林寺内。吃的自然都是寺中的斋饭,当真可以算作三月不知肉味了。
解了馋之后,两人又在附近的城镇中找了家估衣铺,各自做了几套衣服,经过了三个月,两人的个子都长了不少,之前的衣服已经有些不合身了。而换下来的旧衣服,两人瞧着路边一男一女两个小乞丐可怜,便随手送给了他们。
做好了这些以后,两人才一路向南,赶往金陵。
早在多日以前,两人就从王蕙送来的书信处得知,今年无遮大会的举办地是金陵城西的栖霞寺。尽管距离大会正式开始还有些日子,但他们觉得眠龙岛众人或洛淼可能会提前到场,甚至不空禅师也可能早到,所以两人决定不进金陵城,而是直接前往栖霞寺等待。
向南走了十余日,两人便来到了江北的渡口。距离渡口还有老远的时候,就看到一群穿着土黄色僧衣的和尚正在江边与船家打着商量,他们每人都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是从远方前来。
韩嫣拉着陆羽停住了脚步:“这些僧人应该都是赶往栖霞寺的,我们等他们离开后再走吧,也清静些。”
陆羽点着头正要答应,忽听见一声佛号从江边传来:“阿弥陀佛,船家,我们这些僧人也没有多银两,能否再给我们减些银两?”
“和尚,我跟你要的钱已经是最低的啦!你看你们这么多人,平均算下来一个人才几文钱?”船家有些尖利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那些僧人纷纷面露为难之色,但远处的陆羽却已经愣在了原地,变成了一根木头。
“嘿!嘿!”韩嫣大声地喊了他两声,陆羽的身体才猛地一震,回过神来。
“怎么了?你认识他们么?”韩嫣瞥了眼江边的人问道。
“怎么能不认识呢?”陆羽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们,可是我的师兄啊!”
离开龙盖寺,已经有四个年头了。陆羽设想过无数次与师兄们重逢的场景,但没想到,这一天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来了。瞧着远处那些熟悉中又透着陌生的身影,陆羽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听陆羽如此说,韩嫣便也对这些僧人有了些兴趣,开始好奇地打量起他们。瞧着瞧着,她想起了陆羽闲聊时对她说过的话,于是好奇地问道:“诶?你不是说过,你师父从来都不参加无遮大会的吗?他们今年怎么会来?”
这时,陆羽的心情也平静了些许。听了韩嫣的话,他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不解:“是啊!师、师父总说无遮大会是哗、哗众取宠的东西,对修行毫无益处,所以向来不参加。师……师父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陆羽将那群僧人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有找到智积的身影。
“也许先走了,也许还没到。你操那心干什么?”韩嫣没好气地道。说着,她推了陆羽一把:“既然他们是你的师兄,那还不赶紧上去相认?”
一听这话,陆羽下意识地便向前走去,但只走了一步便停了下来。然后他转过头瞧向韩嫣,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你一会儿先别、别说话,我看看他们能、能不能认出我来?”
韩嫣也“噗嗤”一声笑了:“好啊!”说完,两人便走上前,来到了船家与那一众僧人的近前。
此时,众僧人与船家还在为银钱的事情纠缠。之前出言还价的和尚,正是小时候经常与陆羽打闹的师兄慧忍,陆羽之前正是通过他的声音认出的他们。
师兄们都比陆羽要大上一些,年龄最小的也已有十九岁,完全是一副成年人的模样了。多年不见,他们的模样也有了不小的变化,陆羽打量了他们许久,才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找到了些过去的影子
见此时双方还在为过江的价格争执不休,陆羽便咳嗽了一声,插进话来:“船家,诸位大师,我看你们争、争了半天了,要不然差的钱就、就由我来补上,我们快些过江吧!”
话音未落,船家便满脸惊讶地转过头来。此时陆羽穿着的是一身崭新的丝绸长衫,船家一看便觉得他非富即贵,立刻笑道:“这位公子,您、您愿意把差价补上?”
陆羽点点头:“没错,我只想快些过江,说吧,差了多少钱?”
“不多不多,两吊铜钱,我跟这些和尚要六吊钱,但他们只肯给四吊,你看他们那么多人,六吊钱已经很便宜了,您说是吧?”船家满脸堆笑。
陆羽点点头:“要得倒是不多,但出家人生、生活清苦,你也要体谅些才是。”
“适时,您说的没错!”船家连连点头,但立刻话锋一转:“那公子,您看这钱……”
陆羽伸手入怀,掏出一块一两的银子,径直递了过去:“这些都给你,就别问禅师们要钱了。”
上次从王家离开时,武灵娇硬塞给了陆羽不少的银两银票。而陆羽又向来没有挥霍的恶习,所以银两还剩下不少,拿出这一两来自然算不得什么。
但船家一见这银子,却是喜出望外。陆羽刚伸出手,他就喜滋滋地接了过来,掂了掂重量后又用牙咬了下,然后便忙不迭地将它塞进了怀里。
“公子、小姐,请登船!禅师们也快些上来吧!”船家侧开身子,伸手指向停在江边的那艘小船。
那是艘长约两丈、宽约六尺的小船,船上的漆有些旧了,但收拾得还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