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已经承认了,许成奎就象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把收购、加工、储存、销售等一一交待出来。原来最早的时候真的是因为廒仓漏了雨使一批粮食受了潮,为了尽可能的挽回损失,他把发了霉的米重新磨光,再泡进石腊和油脂的混合物中搅拌,晒干后掺进好米里卖了出去。
霉米卖光后,并没有被人发现,许成奎觉得自已从中窥到了一条商机,便开始暗中收购陈年或者是变了质的粮食,不仅是大米,黄黍、豆子、甚至是面粉他也收,想办法重新加工后,和新鲜的混在一起出售。
因为成本大大的降低,许记米行里的粮食比其他米行价格略低,秤给得也足,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光顾,生意也越做越大,由原来一间小铺面,变成了现在占据整个街角的大铺子,还跟一些饭馆酒肆建立了长期的供货关系。
许成奎为了表示自己的认罪态度好,竹筒倒豆般交待了个清楚明白。
负责记录的小吏头都来不及抬一下,手中的笔刷刷点点,满满一砚台的墨都快用光了,才堪堪记录完毕。
签字画押,许成奎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却不想他并没有被带出去。
汪德本抻了个懒腰,低声问:“撒尿,去不?”
“不去。”堂堂一个捕头,居然这么粗俗,沐九思都为他脸红,暗自腹诽,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窗边负责记录的小吏赶忙趁这个功夫又研了一大池的墨,润好笔,只等着下一轮的记录。
沐九思捧着杯热茶暖着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冷,她这手脚冰凉的毛病好像更重了,即便穿着厚棉衣在生了碳盆的屋里,还是觉得冷。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汪德本才回来,搓了搓手进了屋,抱怨道:“这鬼天气,又下雪了。九思,赶紧开始吧。”
沐九思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也不知道是谁让大家伙等了这么老半天。
左手握成虚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这才问道:“许成奎,许记米行开了多少年了?”
许成奎不明所以,却还是如实答道:“米行原本是我岳父家的,以前就是间小铺面,到我手里差不多有二十来年了。”
“你是入赘的上门女婿?”
“我不算是上门女婿。”许成奎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在大夏朝,入赘要随女方家的姓氏,但凡有点骨气的男人都不愿意当上门女婿。
“我十来岁的时候失去了双亲,表舅——也就是我岳父收留我,让我在铺子里做伙计。表妹小我两岁,是家中独女,我俩也算是青梅竹马。十九岁那年,岳父病重,将铺子交给我打理,还把表妹许配于我。他老人家不是迂腐之人,没让我随他的姓氏,只要求我以后善待妻子。所以,不能算是入赘。”
“你岳父对你还真不错。”沐九思赞叹了一句,又问,“你妻子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十二年前,她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难产,大人孩子一起没了。”
许成奎面露悲戚,看得出他与妻子的感情很好,都过去十几年了,提起来还是会伤心难过。
“你没再娶?”
“没有,万一后娘苛待我的女儿,不敢再娶。”
“十二年,又当爹又当妈,你也够不容易的了。”沐九思感叹道。
“为人父母,都是应该的。”
“你女儿现在多大了?”
“十六。”
“许了人家了么?”
“还没有,我舍不得她,想多留两年。”
沐九思点了点头:“那天你说家里丢的珠宝首饰是你妻子留下的,准备给女儿做嫁妆,是不是?”
许成奎面上一僵,他与连公子签契约那晚,这位沐公子的确问起过失窃的首饰,他当时也没太在意,现在只能还照着那天的话说:“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只是内人留下的东西,就连我所有的财产,以后也都是要给她的。”
“你岳父将铺子交给你的时候,不过就是一间小铺面,卖些杂粮。十五年前,你将铺子的字号改为许记,一直到五年前,你才将铺面扩大到三间,两年前又扩大到五间,后院的廒仓也是在这期间不断增加的。这些,官府都有记录。”
沐九思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微颦了眉:“我就奇怪了,十二年前,你妻子那价值几百两的珠宝首饰是哪儿来的呢?按说她就是个小生意人的女儿,家里就算砸锅卖铁也凑不出那么多的嫁妆。况且,她招了个上门女婿,根本就不需要备嫁妆。如果说是你后来给她添置的,可你那时候也不过就是个小生意人,而且连生意还是从岳父手里继承来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许掌柜?”
许成奎的脸色就象变幻的霓虹灯一样,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又变白。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嗫喏道:“我……是我虚……虚报了。”
“那实际上是丢了多少呢?”
“两只金簪,一对手镯,还有……还有几副耳坠了、项链什么的,我也记不太清了。”
汪德本撇了撇嘴:“你报官的时候可是说得挺清楚的,又是南珠,又是翡翠,现在又说记不清了。哼,就你刚才说的这些,往多了算也值不了二百两。虚报假案,欺瞒官府,许成奎,你的胆子可不小哇!”
“汪捕头,那些都是内人留下的东西,我怕太少了,官爷不给尽心找,所以……才往多了说的……”许成奎窥见汪德本愈发阴沉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低得几乎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