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安德医生在什么地方?”不作夫继续问到,他同样觉得桃乐丝知道安德医生的位置,在这个病院里,似乎没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人事。
“安德医生已经进入了幻梦境。”桃乐丝却这么说到:“我已经无法定位他了。他的位置和我的位置,和末日幻境的位置,都不一样,最后观测到他的时候,他是去了高塔区……他一直在寻找卡牌,你们告诉他卡牌里有秘密,他相信了。尽管我觉得那只是错觉,但是,他同样被‘病毒’感染,而病痛来得是如此的迅速又激烈,几乎摧毁了他的精神——你真的要去找他吗?他不见得会善待你,他现在已经变得十分危险了。”
“那我该做什么?既然你已经拿走了芯片,那就已经有了决定吧?”不作夫在沉默了半晌后这么问到,“我总要做点什么,当你的手脚也没关系,我实在无法忍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情况。”
“……其实,如果还需要人手,就不会这么轻易处理掉高川复制体。他们虽然出了意外,但并不是在行为的主观能动性和方向性上。”桃乐丝似乎表达一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而这样的态度倒是让不作夫觉得,她是不是轻松过头了,就好似一切事情都上了轨道,自己早已经无事可做,才在这里陪他聊天一样——但实际上呢?事情根本就没有解决,她能够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幸存的研究人员肯定还在期待着找到系色中枢,但是,实在没有系色中枢的话,有桃乐丝也是可以的。
“你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幸存者吧?我可以让他们过来。”不作夫终于直白地对她这么说了。
“不需要。”桃乐丝的拒绝是如此的爽快,让不作夫不由得在心中噎了一下。
“已经不需要了。按照你们的感染状况,其实你们的思考都已经不可信了。”桃乐丝这么说到:“一群疯子思考得出的方法,并不一定比一个疯子思考得出的方法更加有用。”
不作夫哑然,她竟然真的把如今还幸存的所有人,包括她自身,都当成是疯子来看待。虽然只听得到她的声音,却仍旧可以从中感受到这个态度的坚决。但是,这种说法和态度却没有之前那些所谓的“幻梦境”和“旧印”之类那么难以理解。不作夫自己就已经亲身体验到了,那疯狂膨胀的思维,那过于极端而消极的想法,总会在巨大的绝望、恐怖和痛苦中把人扭曲。而当事人即便知道这种情况,也无法去控制,就如同自己的意识和思想早就不属于自己了——虽然一直将所有意识态的总量当成是完全的自我,可是,在那一刻,患者会无比深刻地感受到,所谓的“自我”很可能只是一种假象。
人们因为末日症候群而产生的疯狂和扭曲,很可能需要从一个比如今所认知到的量子理论和模因理论等等还要更深的本质,从一个人类从未认知过的角度去理解。至于这个深度和人类那充满了想象力的理论到底有多远的距离,只有在人类的认知实际达到那个程度后才能知晓。
所以,桃乐丝说“不需要”,也是因为即便是她或系色中枢,也已经无法重新纠正幸存者们的意识了吧,她们就连自救都做不到。仅仅是眼前的桃乐丝,就已经可以从沟通中感受到矛盾和不协调的地方了,那全是末日症候群患者会给人带来的感觉。
不作夫再次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感。
“……那么,我要离开这里。”他还是这么做出了决定。在桃乐丝这里,他得知了许多故事,然而,初衷却有些破灭了,桃乐丝虽然可以仍旧算是对抗“病毒”的前线,但是,她有自己的计划,而她显然不希望有其他人参与其中。
“灯光会为你指路。”桃乐丝没有任何客套地回答到,也没有问他打算去做什么。
“最后问一句,你真的认为自己的计划会成功吗?”不作夫心中不断起伏的情绪,到了现在,终于平静下来,“你相信你对如今这个世界的认知是正确的吗?”
“不,万物皆虚,故万事皆允。”桃乐丝如此回答到,“我只是必须去这么相信而已。你也一样,不作夫,你也有自己必须去相信的东西,但是,那东西并不一定是正确的。在这一点上,我们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差别。”
“……我知道,无信者终将要被锁在那地狱的火墙上接受惩罚。唯有信仰,给予我们力量。”不作夫在胸口划了十字,他是一个杀手,一个科学家,也同时是一名信徒,信仰的是人类社会里最普遍传播的宗教之一。他觉得,是信仰拯救了自己的人生,也一直都认为,自己的信仰很虔诚,现在,无力的自己又一次只剩下信仰了。
他希望这一次,这有着超越性哲学观的信仰同样可以让他在剧变中,维持住自己的心理精神,除此之外,再没有人可以拯救自己了,就连自己也无法拯救自己。
在他的仰望中,那巨大的无法捉摸的仿佛有无数的灯光镶嵌于其上的轮廓渐渐模糊,似乎向后退去,又似乎被陡然膨胀的阴影掩盖,像是那些灯光一个接着一个熄灭,可是,桃乐丝的这个形态注定了,她的退离绝对不是正常的方式。不作夫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他只是死死遏制自己的思维,不要受到这未知现象的吸引,再一次膨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