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未知不被理解,而只是无限滋生出未知,那么,来自神秘的力量在摧毁自己的敌人后,也终将摧毁自己,来自未知的恐惧并非是无的放矢,那是生命对厄运的警惕。然而,当所有已知之事物,已拥有之智慧,已存在之认知,都无法抵御那来自于未知的威胁,那么,除了使用未知而神秘的力量,又能有什么选择呢?
即便哪些未知而神秘的事物并非怀抱着恶意而来,但是,它们仅仅是以一种可以观测到的现象呈现出来,就已经让人感到,一切都在朝着糟糕的方向滑落,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残酷,让人不得不在黑暗中,借助自己双眼无法看到的光前行。这就是末日幻境,这就是高川所见证的世界。
有一种强烈的涌入感在高川的体内肆虐,直到他解除和三仙岛的融合,但他仍旧可以清晰感知到,义体和三仙岛的联系是如此的紧密,超过负荷的信息就好似被水坝拦住,却仍旧可以从一个排水口处激涌而出,自己的义体和脑硬体,每时每刻都在处理比往时更巨量的信息。他完全不理解义体和三仙岛的连接方式,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融入三仙岛,又是如何解除融合的,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活了下来,在三仙岛和黄色现象之间的狂暴冲突中,在这种狂暴冲突所逸散出来的,不可理喻的对冲现象里,从物质层面到意识层面上,确保了自我人格不被毁灭。
仅仅是晕眩,仅仅是呕吐,仅仅是那劫后余生的恐惧,相对于存活的事实结果而言,无疑只是极为轻微的代价。
只有高川知道,这不是一场正常的战斗,作为实际参与者的自己,无法观测战场上那一次次急剧又瞬息的变化,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自己在这场战斗中所做的,就仅仅是“思考”和“想象”,甚至于,在事后也难以回想起,当时的自己具体思考了什么,想象了什么,当那在人类的思维和语言模式中不可描述的存在进入脑海的时候,就只剩下一点被称为“幻觉”的残渣,而哪怕只是残渣,也已经足以让人觉得自己的精神被抽干。
高川从地上爬起来,他什么都没能呕吐出来,百分之六十部分义体化的身躯,连杂质都不会放过,而哪怕是脑硬体对义体的控制强度,也无法阻止如此强烈的反胃感,就好似,这种难受并非是源于身体的抗议,而是强行从外部塞进来的东西。
高川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晕眩的感觉没有阻止他再一次眺望三仙岛他站在其中一个岛屿的悬崖边,可以望见另一侧的模糊轮廓。由三座岛屿构成的战争要塞体系是如此的庞大,而且出乎他意料的,在表面上维持着自然而荒凉的生态景观。在和三仙岛融合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岛屿的内部和外部是不一样的,而在内部中,也还有另一种意义上的“内部”,这个“内部”并非是从物质上挖空的岛屿中腹,而是相对于物性表象的另一种存在方式。
倘若统治局的遗产“灰雾”,向神秘专家们揭示了一种既可以是物质也可以是非物质的存在,将物质和意识的界限变得模糊,那么,这个“内部”就是类似的存在它就位于三仙岛这个概念所统括的所有物质和非物质的描述中,那本该清晰分明的分界线上。
因此,三仙岛的基础构造其实是三层:介于物质和非物质之间的“内侧”,以及相对于“内侧”的,更凸显物质性的外侧,而这个物质性的外侧又分为内部和外部。
从物质外部观测,三仙岛的确就是三个互不相连的岛屿,然而,越是向内部探索,乃至于深入内侧的时候,每一个岛屿之间的划分就会变得更加模糊,它们以一种暧昧不清的方式,成为一个整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此,才更加符合“三仙岛”这个统一性的称呼,而不是分别用蓬莱、金鳖和方丈三个名字去称呼。
义体和三仙岛重新分离后,高川已经无法判断,自己到底是位于蓬莱、金鳖和方丈这三座岛屿的哪一座上,但他根据自己的经历和感受,却仍旧可以分辨出来,自己当初踏上三仙岛的时候,十分迅速地就从外部深入了内侧,所以才会产生那种仿佛前一步还在蓬莱,下一步就在金鳖和方丈中的错位感。
天空一片洗蓝,海上风景依旧,仿佛那惨烈的战斗,在一眨眼中就化作了过往云烟,那阴森沉暗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高川站了很久,时间最终让他相信,自己的确是回到了正常的世界里。
大约十分钟后,有一段通讯接入进来。这是高川自打新泰坦尼克号航行以来,第一次接受到来自他方的信息。
通讯已经恢复正常了,第一时间收到的,是来自于不列颠、伦敦、网络球的加密信号。
高川掏出香烟,不知道什么时候,香烟盒子被斜斜削掉了三分之一,看起来就像是曾经有利刃差一点就将自己拦腰斩断高川没有遭遇这种攻击的印象他点燃了只剩下半截的香烟,才接入通讯。
“我是高川,我已经进入了三仙岛。”高川一直都觉得,三仙岛突然闯入黄色现象造成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背后就是网络球的手笔。黄色现象的可怕,已经从三仙岛的战斗中体现出来,事实证明,网络球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网络球从观测到黄色现象的时候起,就做出了这个决定,那么,网络球必然有一个极为特殊的渠道,让它能够对黄色现象这种程度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