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已在弥留之际,家人子女皆无力再做什么交代,昏昏沉沉中见到少年天子,顿时精神一振,竟是能叫人扶着坐起来。/0/46/
舒舒见爷爷失去了昔日的风采,病得枯瘦如柴,知道他大限已至,强忍着心中的悲伤,陪在玄烨身边。
一些问候的话之后,索尼便对孙女道:“娘娘,老臣有几句话,想单独对皇上说,请娘娘暂且回避,实在失礼了。”
舒舒看了眼玄烨,玄烨摸了摸她的手,要她别太难过,之后二人别过,舒舒将侍女下人们一并都带了出去。
祖母和母亲早早等在外头,舒舒一见二人,再也忍不住眼泪,索尼夫人道:“娘娘别哭,老爷他最最记挂的,便是您了,娘娘您好了,老爷也就安心了。”
女眷们拥簇着舒舒去休息,这边病榻前,索尼支撑着力气说:“皇上,您来早了几天,也罢,他们想要阻拦您亲政,有的是借口说辞,您早来几天晚来几天,都一样。”
玄烨问:“这是怎么说?”
索尼喘着气,一字一顿地说道:“老臣原想过几日,再次上奏请您亲政,当然在那之前,要先把鳌拜他们都找来,我要和他们一起四人联名上奏。”
玄烨道:“你的意思是,朕该在那之后再来探望你?”
索尼笑悠悠:“是啊,皇上来早了,但来早了,也有来早的好处,一些话老臣能向您交代清楚。皇上,老臣剩下半口气,再也不能为大清做什么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扶持您登上亲政之路。”
厢房这边,侍女们打来热水请皇后洗漱,舒舒拭去泪痕,由母亲小心地为她扑上蜜粉遮盖红肿。
舒舒冲着母亲温柔一笑:“额娘,您也要多保重身体。”
然而不等母亲回应,祖母就端着茶从一边过来,问道:“娘娘,荣答应的胎,可还好?”
舒舒心里一沉,只道:“我不懂这些事。”
碍于婆婆威严,舒舒的额娘有些话想说也不敢说,只能轻轻握了握女儿的手,捧着胭脂盒退到一边。
老夫人果然不死心,问道:“跟你的人没教你吗,要不要奶奶再派些人进宫,舒舒啊,你和皇上圆房的事,是太皇太后不答应吗?”
到这一步,也实在不必客气,舒舒忍让,祖母只会刨根问底,她神情严肃,毫不留情地看着祖母:“宫闱之事,本不该您打听过问,这是您的本分,亦是我的本分。倘若中宫皇后,都无法以身作则,随随便便将内宫之事往外说,大清皇帝的后宫,还有指望吗?”
索尼夫人噎住,端着茶的手,稍稍一颤,回眸看了眼儿媳妇。
儿媳妇忙上前道:“舒舒,听说你回来,下人们都乐坏了,厨房正忙着做你爱吃的东西,我们一道去膳厅坐坐。”
舒舒冷漠地说:“我和皇上在宫外,不能随便进食,他们的心意我领了,额娘替我派些赏赐下去吧。”
如此直到圣驾回宫,索尼夫人也没能和孙女搭上话,气得心口堵得慌。
而圣驾一走,索额图就眼巴巴跑来询问母亲关于皇后的事,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到此为止,我可再不想对着自己的孙女低声下气。”
回宫的马车上,玄烨看出舒舒不高兴,舒舒毫不掩饰地说:“往后想额娘了,我会请额娘进宫坐坐,而这个家,没有了爷爷,我再也不想回来了。”
玄烨听舒舒说完刚才发生的事,搂过她说:“是你太紧张,舒舒,换做谁家,都会问这些话,朕并不觉得奇怪。”
“是,我也知道。”舒舒道,“可是心里难受,爷爷就快不行了,他们好像一点也不难过,都忘了是谁给这个家撑起的门楣和荣耀,只顾着眼前的利益。”
玄烨道:“人往前看,本是对的,只能说他们做了不合你心意的事。舒舒,你那样大度宽容,对家人何不也多些宽容,这样心里能舒坦好些。”
舒舒见皇帝如此,也不愿再执拗,靠在他怀里说:“我听皇上的。”
玄烨道:“虽不常见面,可在和不在终究不同,索尼走后,朕会多抽些时间来陪你,朕能熬过额娘去世的痛苦,你也一定能挺过去。”
舒舒心头一酸,怕勾起皇帝的悲伤,抬起头道:“皇上,我没事,真的。”
玄烨却道:“有句话朕一直没说,舒舒,为了马佳氏怀孕,朕对你心有愧疚,你心里若是难受不高兴,坦率地告诉朕,千万别憋在心里。”
舒舒抿着唇,重新伏在玄烨怀里:“可我是皇后,皇上,我是你的皇后。”
大婚以来,虽不曾同枕而眠,也是朝夕相处亲昵有加,玄烨自认了解舒舒,舒舒亦如是。
这句话的重量,玄烨能体会,便是为了他,舒舒能忍一些能忍或不能忍的事。
玄烨到底年少,尚不能分清楚,感情之中这样的牺牲到底算什么,但以皇帝与皇后的身份地位而言,这的的确确是舒舒的本分。
但玄烨心里并不高兴,舒舒让他感觉到,她这个皇后,做的很辛苦。
就在玄烨探望索尼后不久,索尼邀请鳌拜、遏必隆和苏克萨哈到府中一聚,当面提出,要四人联名上奏,请皇帝亲政。
鳌拜与遏必隆来之前,就想明白了索尼必定要提这件事,恰恰不久前帝后亲临探望,保不齐就是皇帝想亲政,借索尼之口说出来。
去年说皇帝未满十四岁,不及先帝登基之龄,到如今,皇帝不仅到了年龄,且后宫中已有嫔妃怀孕,秋天时,小皇帝也是要当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