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方云为了十枚铜板和系统据理力争的时候,街对面的柳记也开门了。
巨阙城的店铺,大多都是前店后院的样式。
年过中旬的柳掌柜站在柜台里面,一边呵斥着偷懒的小伙计,一边翻开账本,再次核对起来。
对于做事向来小心谨慎的柳掌柜来说,早晚核对一遍账目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和爱好。
仔细核对完记录,柳掌柜长舒一口气,就像完成了某种神圣的仪式,因为失眠造成的不适感都消失无踪,反而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柳记有四间店面,雇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伙计,喜欢偷懒的伙计叫作乐成,瘦高的叫作于渊。
对于两人来说,一天的开始是从忙碌的体力活开始,柳记的大门是一块一块长木板,拆卸繁琐不说,高达十多尺的木板还极为笨重。
拆下第一块木板,店外就传来刘婶的大嗓门,两个伙计早就习以为常,这条街,从来都是包子铺最先开门,其次就是柳记。
乐成望着包子铺那些又白又大的肉包子,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道:“于渊,你看……刘婶家的肉包子才一文钱,要不你去给掌柜说说,我们以后别做早饭,就吃包子吧,你也不用管一大早起来淘米洗菜,多省事儿啊。”
“要说你去说。”于渊眼皮都不抬,专心卸着木板。
乐成撇了撇嘴,方才偷懒,屁股上才被掌柜踹了一脚,这个时候跑去触霉头,自己还没活够呢!
“天天清早就开门,街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掌柜真应该跟对面方云学一学,好歹让我多睡一会儿啊。”
十五六岁正是嗜睡的年纪,乐成的抱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看对面,方云估计还在蒙头大……”说道这里,乐成的抱怨戛然而止,一时没了动静。
于渊抬眼一瞟,只见乐成一脸震惊,仿佛看见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景象。
他顺着乐成的目光看去,也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方云的店铺竟然开了?!
“难怪我这么饿,于渊,你说实话,现在是不是已经晌午了?”过了好一会儿,乐成才转头问道。
“滚开,你哪天不饿?”于渊看了一眼天色,确定是早上无疑。
“说的也是,哎呀,遭了!”乐成反身跑进店里,“掌柜的!大事不好了!”
若是其它时候,乐成这样大呼小叫的样子,肯定免不了一顿呵斥。
可是这会儿柳掌柜核对完账目,正是通体舒泰的时候,只是摇了摇头。
“整天没个正形,说吧,你又怎么了。”
“不是我!”乐成伸手指向街对面,“方云比我们还先开店。”
“哦?”柳掌柜皱起了眉头。
柳记,不巧也是一家杂货铺。
对于方云,柳掌柜没有过多的恶念,巨阙城这么大,永远不缺顾客,各凭本事罢了。
只是,某个大人物随口一句话,就注定了两家必须分出你死我活。
倒不是那位大人物和方云有私仇,对方多半连方云的样貌都没见过,或许只是瞥见了方家门口的那块破布,瞧着不甚顺眼,于是升起一个念头。
“说不定那位……已经忘了这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柳掌柜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他不敢去赌,所谓贵人多忘事,终究不过只是说一说而已。
合上账本,锁进抽屉,柳掌柜这才走出门,目光扫过,立马就注意到了门口的布幌子。
“悦、文、网、吧?”柳掌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四个字拆开来看,他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柳掌柜儿时曾有幸跟随一位逃难的老先生识字。
那是一个矮小的小老头,性格固执,不愿学着其它难民一样,放下自尊乞讨,也不想丢掉良心,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若不是饥荒之年,一个农夫的儿子想要识字,纯属异想天开。
当时柳家村那一辈到了识字年龄的小孩不在少数,但是除了柳掌柜的父亲,没有哪家愿意用市面上卖到数十文的大米换取获得知识的机会。
识字的经历并不美好,柳掌柜这个农家孩子,天资不高,往往几个字就要数天才能完整的书写。
严厉的老先生可没少打他手板心!
不过正因为识字,柳掌柜才走出了贫困的小村庄,所以他一直觉得,为了识字所受的那些苦,没有白费。
直到,直到看见方云门口的这块破布,柳掌柜忍不住升起了一个荒诞的念头:这字,白认了。
那些苦,也白受了!
……
“掌柜,这是什么意思啊?”乐成跟着念了一遍,费解的问道。
于渊眼里也露出一丝好奇。
柳掌柜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乐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了你也不明白,赶紧滚去厨房生火做饭。”
等到乐成屁颠屁颠的去了厨房,柳掌柜才感觉心里好受了些,理智也回来了:“渊儿,你有没有觉得眼前的情形有些熟悉?”
“柳叔,你的意思是……限时抢购?”于渊想起了数月之前的骚动,神情凝重起来。
“没错,恐怕又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手段,方云这个人呐,实在是不简单。”
数月以前,面对咄咄逼人的柳记,方云的反击同样激烈和凶猛。
直到最近,柳掌柜才从蛛丝马迹中大致弄明白了“限时抢购”的运作方式。
柳掌柜望着那块写着悦文网吧的破布,生出了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