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的手停在半空,顿了顿,将庄语珊往一边扯,愤愤道,“跟你没关系!”但他不能怪她。她落到这副田地,罪魁祸首是他。他落到这副田地,罪魁祸首也是他。他多想把错误画上句号。像个男子汉那样替她打一架,像个男子汉那样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承受该得的处罚。他已经想好了,所以他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赌,那个没有打出的电话,是可以让他一败涂地的催命符。也是可以让他卸下一身禁锢的灵丹妙药。可是现在,看着庄严渐渐直起腰,看着庄严凌厉冰冷的眼神,他心中一颤。
虽然他带着脑袋上的伤离开,而她完好无损,但是,他至始至终都觉得,受保护的那个人,始终是自己。
又甜又涩的酒味好像还在鼻息之间。沈谦忘不了那一天。他顶着满脸的葡萄酒,连头发上都是黏糊糊的,却依旧满脸堆笑,向那些人赔笑。他恨极了那样的自己,但是无能为力。他小心惯了,畏首畏尾惯了。连最基本的反击都忘了。在他深深厌恶自己的时候,在他忍着厌恶对那些人挤出笑脸的时候,顾清扬拿起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酒,端起来,向那三人一一做了敬酒的姿势,说了声‘谢谢’,之后,毫不犹豫地将血红的液体兜头向那个泼酒的人浇过去。虽然那个人并不高,她又穿着高跟鞋,可是两人之间有些距离,顾清扬踮着脚尖,才保证那杯酒一滴不洒地倒在那人头上。沈谦气急,“你都不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事!”
“跟我没关系?你打我爸跟我没关系!?”庄语珊对扶着庄严的助理道,“扶我爸出去。”又义愤填膺地说,“咱们好心好意来看人家。他不领情也就算了!咱们也犯不着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你这不是不给我们面子嘛!来来来,哥喂你。”说着,斜着杯口把酒往下倒。顾清扬侧着头,一旁的沈谦终于没法忍下去,捏住那人的手腕,让她摆脱钳制。那人一松手,顾清扬退后一步站定,不卑不亢道,“我们谈谈戏吧。”尾音刚落,那人已经翻手将酒杯里的酒冲沈谦头上泼过去。骂骂咧咧道,“你小子算哪根葱!”又向顾清扬笑道,“不急不急,戏的事好商量。”之后,沈谦已经记不太清。怎么打起来的,他也记不清。
第一次接到投资方邀约的时候,他她和都是不懂事的新人。他陪她去酒店赴约。客房门一开,那人先是一脸笑意地将顾清扬打量一番,再看他时,面色瞬变。客厅里两个人本是惬意地靠着沙发说笑,一看到他,立刻正襟危坐,从烟盒里拿出烟点上,只看着顾清扬,并不看他,口气里满是嫌弃,“小顾啊,你这经纪人也太没眼色了。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他还粘着你。”他却没有识趣地离开。他们也不理他,只热情地说笑着劝顾清扬喝酒,一杯一杯递过去。她从没试过喝那么多酒。上学的时候家里管得严,她也没有那个好奇心。毕业后拍戏,得随时备战在影视城等戏拍,又都是小角色,演员聚餐也轮不上。公司酒会更是没有资格出席。偶尔有小活动,跟负责人和艺人吃饭,没有太多人去管她,喝酒,也只浅尝辄止。沈谦语塞。无话可说。本就难以启齿。在庄语珊面前,他更说不出口。难道要说,你敬爱的爸爸对我心爱的女人意图不轨?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顾清扬说没有,他就信她没有。即使他根本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他也骗自己相信。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同样作为一个商人,他知道他们这一类人的属性。来者不拒,但不会非你不可。征服感固然美妙,可若是要花太多心思,就绝对没有那个时间。
沈谦又一拳正要上来,庄语珊已经隔开沈谦和庄严,朝沈谦吼,“你干什么!?”
现在的他,才是可以给她保护的人。不管他承不承认,愿不愿意承认,作为沈荣的儿子沈谦,作为倾城的少主沈谦,他可以给她的,远远比一个生父不详,母亲早逝,无亲无故的小经纪人能给她的多。他是我的经纪人,要管也是我来管。
她笑靥如花,话说得理所当然。
三杯红褐色的酒,用高脚酒杯盛着,浅浅没过底。优雅的瓶身上用好看的斜体写着‘hennessy’。很久很久以后,沈谦回到沈家,在酒柜里发现了一模一样的一瓶,那时他才知道那是什么。在美国,也是那种烈性的蒸馏酒陪着他,度过了很多不眠之夜。她皱着眉喝完三杯,说喝不惯,他们就换了红葡萄酒。起哄着夸她酒量好,又说葡萄酒就跟果汁一样,喝不醉,劝她喝。她喝了一杯,握着杯子不让他们倒酒。有人不耐烦,抓着自己的酒杯,盛着满满当当一杯酒,绕到她旁边,嘻嘻笑着按住她的肩膀,捏着她的肩胛骨不让她动。
“我爸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惹着沈公子您了!?您是法官还是上帝,用得着您来管!?”
庄严知道沈谦出事,也不好再生小辈的气。再加上庄语珊一直在旁边念,就叫助理准备了果篮礼品,跟庄语珊一起去了医院。没想到,才踏进病房,躺在床上的沈谦就拔掉手背上的针头,一跃而起,庄严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