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正谈论间,崔氏端着两杯清茶,推门而入,给父子二人分别Щ凌冲连忙起身,双手接过。崔氏笑道:“瞧你们父子如此高兴,想是有甚么好事了罢?”
凌真笑道:“果然是天大的喜事。冲儿结交了一位好友,乃是当今首辅张大人嫡孙,答允将他引荐入张大人门下,苦读学问,不日便要启程赶奔京师。”
崔氏笑道:“果然是天大的好事,若是攀上了张大人,日后登台拜相,也大有指望了。只是……”凌真与她十几年夫妻,自是知之甚深,微微冷笑:“冲儿能入张大人门下,已是天大的机缘,康儿你就别想了。”
顿了顿,又道:“你们妇道人家也不知朝廷政事阴险之处。那张大人乃是出身心学,讲求‘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康儿之前拜的座师,出身理学,虽同出儒教,却是势同水火。康儿若入了张大人门下,反会惹张大人不快。你趁早打消了此念。”
其时儒教相传数千载,分支极多,皆主上承自圣人。但大明千载以来,唯有理学、心学二门发扬光大。只是理学助长“格物致知、存天理去人欲”,讥笑心学为大逆不道之学,乱国祸民。心学则认为理学为假道学,于国计民生无益。两派传人也自相互攻讦,无有休止。
张居正出身心学,主掌朝政数十载,位极人臣,已是心学一派之中流砥柱,有他坐镇,才将理学一派勉强压了下去。只是理学一派也出过几任首辅,势力庞大。虽是凡间学问之争,但两派争斗之激烈,绝不亚于玄魔两道厮杀。
崔氏却是想要凌冲将凌康也带契了去,毕竟能攀上首辅这根高枝,日后为官入仕也要轻松许多。被凌真一说,也就息了心思。凌冲说道:“除此事之外,孩儿还有一事,要禀明父亲与大娘。”
凌真问道:“还有何事要与我和你大娘说?”凌冲道:“便是大哥的婚事。三日之内,高家便会遣人前来退婚。”“甚么!”崔氏大吃一惊,随即大喜,叫道:“此话当真么!”凌真本是端着茶杯,闻言手一抖,险些将热茶撒了出来,只盯着凌冲瞧。
凌冲点头,说道:“千真万确,昨夜孩儿偶遇张大人嫡孙,言谈甚欢,踏月把玩江色。忽遇仙人舞剑,乘月御风……”凌真哼了一声,说道:“甚么仙人,不过是有几分法力,不服朝廷管束的闲民罢了!”
凌冲不由苦笑,其父毕竟官拜二品,也有几分见识,平日见惯了那些个“仙师”之流,便不怎么将仙人放在心上。他却不知,凌冲所言的仙人确是有移山倒海之**力大神通的。
凌冲续道:“孩儿与张亦如十分惊诧,便上前拜见。那仙人原来是一位全真女冠,攀谈之下,居然因高家小姐与她师门有缘,特来接引,这几日便要带她回山修行。”
“孩儿惊讶之下,便将高家与咱们凌家婚约之事说了,那女冠听闻十分气恼,喝道:‘本门门规森严,出家修道,必要完璧之身方可,既已拜师,岂可背门适人?身犯教规,当贫道飞剑不利么!’”
“孩儿本当劝说那女冠放过高家小姐,成全一段美满姻缘。只是思及萧厉之事,再者那高家小姐既是有缘道门,说不得日后出家学道。若是两家结了亲,大哥岂不是要独守空房?做那深闺怨夫?”
凌真说道:“一派胡言,古来只有深闺怨夫,哪有深闺怨夫的道理?”崔氏急道:“你莫打岔!冲儿,你接着说,后来如何?”凌冲暗笑,便将事先编好的一段说辞侃侃道来:“孩儿将这顾虑与那女冠一说,那女冠甚是干脆,当下道:‘此事好办,贫道命那高家将婚事退去,既可令那高玉莲不犯教规,又可保全贵府清誉,岂非两全其美?’”
崔氏喜道:“那道姑果是如此说么?”自从与高家定亲,萧厉杀上门来,她便日夕难眠,总是担心自家儿子哪一日真被那天杀的萧厉所害,那自己活着还有何意思?心中也不知埋怨了凌真多少次,放着许多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不娶,非要娶个祸患回来。听闻有人一力做主,解除两家婚约。那萧厉若是闻听,自也没了理由上门寻衅。
凌冲笑道:“那道姑法力十分高强,且气派甚大,所言该当是真。若是大娘不信,只瞧这几日高家有无人来退亲便可。”凌真沉吟道:“我凌家到底是书香门第,若是定亲又退亲,传了出去,岂不惹人耻笑?”
崔氏本松了口气,闻言柳眉倒竖,破口骂道:“便是你这当爹了好心!给儿子许了这么一门亲事,我只当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谁知却是个克夫克家的丧门星!那萧厉那晚来犯,若非冲儿与乔碧霞大师拦住,你凌家上上下下早就死绝,如今可以罢婚相安,你却又记起狗屁的清誉,难道非要我们娘俩死在你面前,你才甘心么!”
凌真喝道:“好了!泼妇骂街,成何体统!这婚退了便是!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甚么脸面了!你莫要撒泼了!让冲儿见了,成甚么样子!”崔氏闻言,破涕为笑,当着凌冲之面,却又不大好意思起来。
凌冲只管低头,只作不曾瞧见。凌真沉吟道:“倘若高家真要退婚,倒也罢了。只是你祖母处该当如何是好?她老人家听闻康儿大婚,十分开怀,只等抱重孙。若是知晓此事,难免动怒,若是气坏身子可如何是好。”
凌冲说道:“父亲不必担忧,祖母大人向来心宽,此事错不在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