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城内的江湖客越来越多。
忽然之间,这些江湖修士不再是一盘散沙,好像有了主心骨或者领头人,行事有了些改变。
之前在大平军卒的威慑下,他们总有些顾忌,可是只一夜之后,那被压制了的江湖意气再次强盛。
有人看到了道士,有人则亲眼看到有和尚进了城。
天下佛道二教皆兴盛,光头和挽道髻的人大概比王朝军卒还多,进入大平的也起码上千。
人们看到的道士和尚没有掩盖身份,即便并没有几人认识他们,可是修士的神觉还是让人得知,圣地之人终于到了。
各种各样的笃定和消息开始在江湖人中蔓延。
“你们不知道?那位张有年可是青云观和不知寺共收的徒弟,之前被山海侯擒了,两处圣地的来人没掩饰身份肯定是在示威。”
“切,那张有年号称百年最强武玄体,还不是被山海侯当街打败,我看圣地来人也无话可说。”
一个三十岁模样的道士带着个二十岁模样的道士坐在这些交谈着的江湖人的不远处。
他们甫一入城,就被人传出风声,现在却没人识了。
“师兄,一路上查探我们行踪的有几十号人,你为何不让我出手?”
“流月,你能忍到入城后再问,有所长进。”
青云观大师兄天牧容貌俊朴,双目中有着远超年轻面相的沧桑。
师父曾对他说,等到他眸子清明如稚子,就是踏入圣尊境界之时。
此次来大平,他要亲自看看厄肆山上风景,看看能不能在这亘古长存的大山上,看到自己的幼小。
“圣地之人也是人,不怕被人看到。倘若被人看一眼就算对圣地不敬,那圣地就该改名圣天了。”
流月是货真价实的及冠之龄。他刚入观时是急性子,做什么都快,看经书,修玄通,都是一日千里,师父告诉他一个“静”字,于是流月一直朝着静月转变。
不过明月再运转无痕,也是要从东方天行到西方天的。
“可是他们是在监视我们,这还不算冒犯?”
天牧把喝进嘴里的一根茶梗用手指拿出来,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流月,这正省得我们去通知他们了,不是吗?”
小师弟闷声饮茶,心想若是二师兄,早就一记拂云手把那些人全拍进土里了。
不过对于这个沉容朴雅的大师兄,他是打心底敬重,无论是他的为人还是修为,都需要自己仰望学习。
但对着师兄唱反调问问题本身就是一件趣事,可以增长他的见识。流月把茶碗往桌面上一放,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师兄,那为何现在不起身道明我们的身份,到时也不用再喝这么粗劣的茶水了,上好的茶还不被江湖修士管够?”
天牧大师兄为了不让更多的茶梗跑进嘴巴里,一口一口抿着吸吮,发出轻微的声音,听起来却不扰人,像是远处传来的吹着柳叶发出的声响。
流月静静看着,觉得很有趣,同时也等待着师兄的回答。
天牧把茶碗放下,碗底与桌面相碰,生出不大不小的动静。
“青云观之所以隐在深山里,就是要躲清静,师兄我也怕麻烦,到时候被一众人围着,会不自在。”
距离青云观师兄弟所在茶楼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里。
通虚派第四十六代首徒郑鹏把折扇合起,立身迎接推门而入的师叔。
只剩膝盖之上半条腿的通虚派长老冷冷哼了一声。
“大师兄,好久不见。”虎偾将军不等主人让座,就把凳子踢到床前,坐在老人身前。
“堂堂的虎偾将军竟然还会亲自来看我这个师兄,真是受宠若惊啊。”没了双腿的老人言语之中毫不客气,极尽嘲讽。
郑鹏给师叔献茶,满是恭憬。
“郑鹏,你作为四十六代的首徒,可不能学你师傅那么小肚鸡肠。通虚派里的武修一脉和玄修一脉同根同源,你师傅对我这个师弟像是敌人,这可不好。”
郑鹏笑着退开。
“听说大莱虎偾将军,被山海侯当着一万属下的面,压制的连刀都拿不住,师弟你是来我这个残废面前找脸面的吗?”
虎偾将军忽然出手扼住老人的脖子,“我告诉你,当年老子能砍了你的双腿,代表通虚派入朝为将,现在连你双臂和第三条腿都能砍下,省得你个人棍再糟蹋女人。”
“师叔,手下留情!”郑鹏忙单膝跪地,请求道。
“你杀了我罢,当年你成了虎偾将军,可是我没了双腿照样把师妹得到手,你又能如何?我境界永远止在上修之境,可是老天有眼,让我收到个有大修之姿的好徒弟,现在死而无憾!”
虎偾将军几乎要将老人的喉咙捏碎,“杀你?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痛快,你还不配给师妹陪葬,我要你这个残废一直苟活着,亲眼看着老子如何风光,我知道,这比杀了你还痛苦,而且我还知道,你个懦夫连自杀都做不到。”
“你……”老人身处双手就要抓向眼前之人,被虎偾将军轻松闪过。
“郑鹏,你竟甘愿做这种废物的徒弟。要不要换个师傅?”
郑鹏纳首拜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叔不要出言取笑了。”
虎偾将军大笑出声,“你不错,比这老残废强,等他把通虚玄典传授给你之后,再把他踢开不迟。”
“你莫得意太早,郑鹏绝对能为通虚玄修一脉争光,到时候怕你将军之位都要易主!”没了双腿的老人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