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的爸爸是骐骥小学的夏久骏夏校长。而她叫夏悠纯——名字就和她的人一样,飘飘悠悠,轻盈纯洁。
初恋的种子埋在心里,发芽的那天,贺天突然懂事起来。他主动帮罗爷爷研好早间要用的墨,又把罗爷爷教学生要用的曲谱按照时间段,排好,再用不同颜色的夹子夹住,一一挂起。罗爷爷上课时,按照学生来的时段,随手一拿,便可以拿对。石奶奶每天洗他那身怎么爱惜都会脏的衣裳,搓啊搓,挺累的,贺天就把衣服抢过去。不仅洗自己衣服,他还洗罗爷爷和石奶奶的衣服。洗完衣服,就做饭,把饭做得香喷喷的。
骐骥小学的校长夏久骏是个志向很高远的长辈,就在贺天已经上当地骐骥中学三年级时,他那个已经六年级、同时品学兼优的女儿夏悠纯就不得不备考英华中学初中部的提前招生。
英华,这是一个听起来非常熟悉的名字。因为贺天小时候上的是育英幼儿园,那家幼儿园,就和这所中学同属一家教育集团。如果不是家变,以母亲许伊菲的个性,他一定会上这个集团旗下的英才小学。而这会儿嘛,他差不多也该是英华中学预备班三年级学生。只是,世事变幻如白云苍狗,如今的他只能乡下的骐骥中学就读。如果没有例外,他还会升入骐骥高中,直到参加高考。
可夏悠纯要去英华!如果她考上了呢?她家境原本就不错,在罗跃进这儿学习乐器和书法,小提琴早就过了专业八级,现在正在进攻专业十级;书法也学得非常好,上英华,以后再考上英华的高中,之后考上名牌大学。而他,糊里糊涂,浑浑噩噩,脚下的路,就要离她越来越远……
贺天脑子里不断浮现那个已经长大了、却还是爱穿红裙子的少女倩影。紫薇树旁,或是杨柳岸上,那月光一般柔美的小提琴乐音丝丝缕缕,紧紧缠绕住他的心。他珍藏过她写的书法作品,一幅“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被他悄悄拿走,裱起来,塞在床头柜的最深处收藏。溪头荠菜上的一点春,温暖了他整颗心。即便只是跟着罗爷爷、石奶奶,日子也值得期盼。
所以,夏悠纯要去英华的话,他也得去那所学校才行。。
罗跃进一直不知道自己收养的这个孩子智力领先同龄人,初三毕业会考前第一次模拟,从未显山露水的贺天一鸣惊人,考出了五门学科总分六百分的好成绩。要知道,语数外加物理化学五门课,总分才六百二十分。平均每门扣分不超过五分,整个骐骥中学的老师集体跪了!
贺天从来没看见过,这一次,罗爷爷一晚上都是笑歪了嘴巴的节奏。罗跃进请了几个好友,喝了一晚上酒,不住口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他以为,是自己坚持不懈严格要求,让这个从领回来那时候起、学业上就不太上进的懒散小子茅塞顿开。
贺天热切地期待可以和夏悠纯重新在一个学校读书。世事弄人,两个星期后,夏悠纯参加英华的提前招生,因为总分差了十二分落榜。
贺天本来做了一个同心结,想要在她顺利考上英华之后送出去。可是,站在夏悠纯在镇上的宅子外面,他听了整整一个小时夏久骏校长对夏悠纯的怒吼。最后,被从家里面冲出来的夏悠纯装了个趔趄。泪眼迷蒙的,夏悠纯什么都没看清,就跑远。害得贺天追了一条街,到底还是被一辆白色的轿车超在前面。
夏悠纯的妈妈从车里出来,搂住夏悠纯好生安慰。贺天捏着同心结,脚在地上仿佛生了根。直到女人把夏悠纯带走,他才泄气地把这个同心结揣回去。唯记得那天暮色其实很好。落日的余晖洒在西边的天上,他回去的路上,孤独的影子被拉得斜长。
后来三年,贺天送过夏悠纯白色的芦苇花,不过,那只是插在石奶奶的花瓶里,被他格外有心放在罗爷爷教学书法的书桌上。
他还送过夏悠纯小巧的暖手宝。那是集有限的零花钱满额之后网购的,充满电,放在夏悠纯手边。冬天练字手冷,夏悠纯停笔哈气,猛一眼才会瞧见。拿在手里,夏悠纯转眼去看,他把自己迅速藏起来门外。
夏悠纯追到门口,叫:“贺天,贺天!”不料罗爷爷从院子里走进来,严肃地呵斥:“写字要专注、静心,什么事让你出来,快回去!”她只好讪讪回去。
就这样,秋尽冬来,冬去春来,春天结束了,蝉儿又喧嚣……三年之后,贺天以全英华第一的高分考入东州大学。
东大录取贺天后的那年夏天,文锡时间午夜,住在公寓的贺聆风突然被一阵嘈杂的电话铃声吵醒。
“叮铃铃——”
工作到十一点的贺聆风揉着眼睛,抹黑把电话接起来。“喂?”他鼻音浓重,起床气高涨。
“老卫、老卫——”那边传来的是挺熟悉的一个声音。贺聆风坐起来,摁亮台灯,想了想,噢!想起来了,是老赵——三年前荣升东州大学正校长的赵庭威。
“我这儿可是半夜十二点半!”脑子还是一团浆糊的贺聆风,扒了一眼柜子上的闹钟,没好气训斥他。
“我找到贺天、我找到贺天啦!”
“贺天?”散兵游勇一样的脑细胞忽然得到整队的命令,“哗”地排得整整齐齐。贺聆风光着脚跳下床,牙齿和舌头找不准位置,大着舌头嗫嚅:“哪、哪个贺天?”
“你有几个贺天?你找了十几年的亲生儿子啊!”“叮咚”,一封邮件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