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暖,太阳留在天空中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酉时刚过,天便黑了下来,仿佛周遭森林的阴影,笼罩过来。
就算是印州的首府,万岁城的人口也只是区区二十万,因此整个城池,并不比宋家所在的佑城大上多少。不过,多年来一直作为帝国在北方的重要据点,万岁城的城防设施,在全国却是排在前三的。
宽达十丈的万岁河从北方的山间奔涌而来,到达万岁城时,从西北沿着绕到东南,再往南方流去。
河以城名。千年之前,大齐武帝亲征至此,借着地利,在此处围歼蛮族主力四万,彻底奠定胜局,人皆呼万岁。时有智士上奏,建议于此险要之处筑起雄城,以绝蛮族南犯之念。武帝纳之,旬日之间,即建起一座大城,念及日前大胜时三军的欢呼,遂名之以万岁。而这条河流,自然就称作万岁河了。此后一年,武帝坐镇万岁,遣大将分三面出击,追亡逐北,陆续再建起佐、佑、万胜三城,为帝国疆域,添一印州。
而当时领军朝东北方向进发的,便是宋家的先祖。
眼见天色昏暗,难以视物,守卫北门的兵士准备关闭城门。正推着门时,城楼之上的队率奚卫喊道:“先等一等。官道上有人过来了。”
城下的小卒裴可向外张望了一下,什么都看不到,嘟囔地来了一句,“哪里有人?”
另一个小卒康诺推了他一把道:“别发牢骚了,不就是晚回去一会儿,难道你媳妇还会给人拐跑了不成。”
另一边的两个老卒闻言都笑。这裴可三十五岁才闹上了媳妇,婚后便时时刻刻想着他那个小家,执勤之时时常走神,已经多次挨了训斥。
老卒张铃便道:“莫要埋怨,要是被队率听到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打骂。”
裴可点点头道:“我晓得了,晓得了。”他不是不信队率的判断,只是习惯性地嘴欠。能做到队率,至少要有武者的身份,他们眼力耳力都较常人灵敏许多。
不多时,门外的官道上传来了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张铃身旁的张路是四人中年纪最长的,为万岁城已经守了四十年的城门,听了声音,便道:“是两匹马,后面应该没人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两骑旋风般通过吊桥,冲进了门洞。
万岁城本是军城,即便这些年来太平无事,禁律弛懈,不过总有些规矩还是要摆在台面上遵行的。来人显然知道这个道理,进得门后,不敢再往里冲,齐齐一勒马匹,停了下来。
康诺年纪最轻,是刚调过来的,见了来人,不禁有些惊异,讶道:“居然是两个半大娃儿!”
倒是两个张姓老卒认出了来人,张路摆手说道:“原来是宋家三少回来了,路引就不必拿出来了。”
宋江拱手笑道:“有僭了。改天出城的时候,我给你们捎一坛柯家酒楼的火烧云来。”
张路应道:“好嘞,那我们兄弟可就等着了。”说话间,他和其余三人合力,将城门隆隆合上,落了门闩。
宋江前年便已在城内的立人学院里进学,一众豪门子弟牵鹰遛马,斗鸡走犬,年少轻狂的事情谁也没少干,四门的守卒自然把他们的面貌都记在了心里,生怕冲撞了,落不到好。
门卒每日见惯来往的形形色色诸般人等,分得清好歹,像宋江这样豪爽大气,散财如雨的,自是有意巴结。张铃便对宋江说道:“宋三少,我听一个伙计说起,他前日里见钱二少爷从南面进了城。”
“钱,有,亮!很好!”宋江牙有些痒。去年,他正是在与钱有亮的比斗之中,弄得两败俱伤,各自回家休养了几个月。
“回来得正好!”宋江道,“这次定要让他知晓我的手段!”
“看来宋三少这趟回来,武功大进啊!”一人从城上沿着楼梯下来,众门卒见了他,都施礼道:“队率。”
宋江见了来人,喜道:“奚家二哥,不曾想几个月不见,你已经做上了队率。”
奚卫笑道:“立了个小功而已。”他上下打量一下宋江与他身后的小凝,忽然面露异色道,“难怪你小子这么大口气,看来是进境不小嘛!是不是已经成为武者了?”
宋江含笑应是。
张铃与张路闻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尽管他们不是武者,可是这么多年的阅历放着,又经过奚卫的提醒,自然就看出端倪来。
从佑城到万岁城,直线的距离仅有一百六十里路,不算很远,不过这只是对能够离地飞行的天级武者来说的。两城之间,群山林立,溪流纵横,又有茫茫林海覆盖,因此道路曲折,殊为难行,走地面的话,路程何止是翻倍!
是以在两城之间,大约正中的所在,设立了一个小寨子,作为两地来往的中继点。不管是军队还是商旅,从两城出发,到达此处都要耗费上大半天辰光,于是留在寨子里休息补给,因此便将这个寨子称作驻马驿。
不过这样仍是道路漫长,于是在驻马驿和两城之间,又建了数个带围墙的亭子,供旅人停歇。
初见之时,门卒们只当宋江二人是从较近的亭子中转而来,只是因事耽搁了,这才赶在关门前一刻才赶到。然而现在仔细一看,两人连人带马,风尘仆仆。身上满是泥灰和草浆,甚至还有一些血迹,这才看出,两人或当是在驻马驿赶了个大早出来,一路疾驰,也许在各个亭子里只是饮了些水,连饭都顾不上,这才能在短短一天里,将这段路程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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