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刚说完,十三皇子凤寂就“嗤”地一声笑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他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满朝堂的人都听见了,叶知秋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她不愿意跟这种浅薄之人一般见识,便当作耳旁风,不予理会罢了。
其他人虽然没有像十三皇子一样将心中所想宣之于口,可脸上也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不屑的神色。
凤帝却是兴致颇高,“那你便详细说说,具体是如何考验的。”
“是。”叶知秋恭声应了,顿了一顿,便一条一条地列举起来,“第一,冒着触犯律法以及兄弟反目的风险,毅然决然地选择对儿媳下手,体现了诸位殿下的果决,以及非同常人的胆识和大无畏的勇气。
第二,派出人手,对雪亲王府监视、渗透和刺探,继而进行追踪、围截、设伏和暗杀等一系列活动,体现了诸位殿下排兵布阵和决策指挥的能力。
第三,根据雪亲王府的动向,随时调整、改变和完善原定计划,体现了诸位殿下运筹帷幄和随机应变的能力。
另外,人在朝堂,却能及时掌握宫外的消息,发号施令,又充分体现了诸位殿下左兼右顾、见缝插针、瞒天过海、浑水摸鱼等令人叹服的智计。
……”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是就事论事的口吻,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讽刺之意。
皇子们心中有鬼,自是不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跳出来驳斥,或面露羞恼,或装作事不关己,垂目正立。
主子们都不发作,臣子们就更不会越俎代庖,自讨没趣了。
凤帝将她列数的这些细细评品一番,赞许地点了点头,“听你这么一说,的确能见微知著,因小窥大,足以验证身为一国之君必备能力之高下,不失为一道好题。
你先前说题目叫作‘兵困围城’,究其意,你便是困于城中之人,而朕的儿子们则是那围城之兵,是吗?”
“回父皇,正是。”叶知秋答道。
“如此说来,这应是一道双向考验的题目。在考验你能否成功脱困的同时,亦在考验朕的儿子能否识破你的计谋,将你活捉或是击杀,对也不对?”
听凤帝这般直言不讳,一众皇子的眼皮都不约而同地跳了一跳。
叶知秋却感觉他说这话似有别有用意,一时间又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迟疑了一瞬才答道:“也可以这么说。”
凤帝了然地一笑,“那么评判的标准又是什么呢?”
这正是凤康一直比较好奇的问题,是以听凤帝这么问,立时竖起耳朵。
叶知秋听凤帝说完双向考验,便没了下文,而是将话题转到评判标准上来,不由得怀疑自己想多了。
定了定神答道:“套用父皇的话来说,识破儿媳的计谋,活捉或击杀儿媳的人,自然是可以满分过关的。”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皇子的脸色都黯了一下。
“如今你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也就是说,朕的儿子都没能识破你的计谋。”凤帝又一次直言不讳地说穿了众皇子不想承认的事实,“这是否意味着所有人都不过关?”
叶知秋不看皇子们的神色,也知道他们此时定然都绷紧了心弦,故意停顿了片刻,才答道:“自然不是的。
围城之兵有十几个,困在城里的人只有一个。如果用这个标准来评判,不管儿媳最后落在哪一方的手里,都只有一人能过关,这对其他的人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再者说,如果儿媳被活捉或击杀,就没有机会在这里说出一切了,这道题也就作废了,又哪来标准一说?”
凤帝低低地“哦”了一声,“听你的意思,你根本没有围城之兵放在眼里,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脱困而出了?”
叶知秋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不煽风点火能死啊?
嘴上恭敬依旧,“那倒不是,只能说儿媳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出题的。这道考题是否有效,也是建立在儿媳活着见到父皇的基础上。
因此对于评判的标准,儿媳只提建议,采用与否,还要父皇来定夺才行。”
这群皇子和大臣本就看她不顺眼,对她掺和进选立储君一事更是一千一万个不情愿,虽然她是被迫的,可他们是不会体谅她的。
因为他们不敢对凤帝指手画脚,只能加倍归咎于她。
她若一锤定音,把标准定死了,不管标准本身多么公正严明,他们都能挑出毛病来,然后再接再厉,推翻她出的题,直到作废为止。
再然后,她那皇帝公爹不知道又要想出什么馊主意拉她下水。
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干呢。
不如把皮球踢给凤帝,借天威成其事,把这烫手的差事一举甩出去。
她没有发现,凤帝脸上的笑意一直蔓延到了眼底,更不知道他此时正在心中暗暗感叹,没能早几年认识像她这么有趣的丫头。
若早几年认识她,他的日子肯定会过得更精彩。
想在他面前耍心眼的人多了,耍心眼耍得这般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她还是头一个。正因为她毫不掩饰,又每每出人意料,他才会明知道她在耍心眼,还是忍不住跟随她的步调行事。
这一次也不例外!
“既如此,你便把你的建议说来给朕听听吧。”
“遵旨。”叶知秋郑重应了,便将事先酝酿好的话说了出来,“俗话说人无完人,美玉有瑕,一次成败就定输赢,未免太过严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