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并没有认真考证过现在所处的朝代,不过据她观察,社会制度和人文背景跟她所知道的唐宋有六分相似,另外四分差别,出在地域分布和某些风俗上。
至于文明程度,应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没有唐朝那般开放,也不像宋朝那样保守。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只能是“中庸”了。
那四分差别之中最显著的一点,就是饮食习惯。无论烹饪方法还是储存食物的方法,都趋于朴素与单一。比如坊市里多的是干货渍品,却看不见腊味。
她问过娄掌柜,不止清阳府没有腊味,华楚国的许多地方都没有。灌肠倒是有的,馅料多是面粉、豆渣之类的调和物、或者动物血液。
是以闻苏木有此一问,她并不感觉意外。把做法跟他大略说了,又笑道:“这响皮和腊肠都是用野猪的皮肉做的,味道跟家养的猪有些差别,也难怪你尝不出来了。”
“原来如此。”闻苏木了悟之余,神色间也有些赧然,“医食相通,作为一名医者,我居然连野猪皮肉都分辨不出,实在惭愧!”
“你只是第一次吃,觉得新奇而已。再吃一次,肯定就能尝出来了。”叶知秋宽慰了他两句,因他提及医者,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闻公子,你在清阳府行医,应该听说过‘小医公’吧?”
她曾经去清阳府打听过这个人,同行之中十个有九个说他是害人的庸医,剩下那一个不耐烦提,比如那位总是义正辞严的卢大夫。
从普通老百姓嘴里说出来的要么是“不清楚”,要么是谣传,不知道被多少人的口耳加工过了。
她也拜托娄掌柜帮忙打听过,得来的消息称,他花钱收买了一些人来试验新药,治好了几个人的眼睛不假。可也治死了一个人。因死的是个无依无靠的乞丐,官府并没有追究。
大概是因为到目前为止,他是成老爹复明的唯一希望,所以她不太愿意相信他是个庸医。事关成老爹的性命。她不敢贸然求访,只能有机会就打听一下,希望遇上知道内情的人。
这位闻公子待人谦和,应该不会刻意贬低或者拿了传言说事。
听她冷不丁问及自己的名号,闻苏木一时摸不准她是随口闲话还是存心试探,心下有些惊讶,也有些忐忑,下意识地避重就轻,“叶姑娘为何问起小医公?”
每次打听小医公的时候,别人的表情都或多或少有些异样。因此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叶知秋也没往深处去想,照实说道:“我听说他在眼科方面很有造诣,想请他给我爷爷看看眼睛。可外面对他的传闻不太好,我不知道是真是假。闻公子,你了解这个人吗?”
随着她这短短的一段话。闻苏木的心情起伏了数次,先是激动,而后惴然,再是踌躇。沉吟了半晌,终究觉得隐瞒不是君子所为,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叶姑娘。诸位,苏木不才,仰仗家中祖父功德得了些虚名,人送外号正是‘小医公’。”
短暂的寂静之后,其余几人先后反应过来,神色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你就是小医公?!”叶知秋有些失态地惊呼了一声。
她一直以为那位敢用毒蛇给人治病的小医公。定是性情跳脱、不理世俗、桀骜不羁的,没想到竟然这样一个春风化雨、剔透如玉的人。虽说现实总是出人意表的,可这落差也太大了吧?
也许正是因为她先入为主地给人画了像,所以在知道他会医术又姓闻的时候,居然丝毫没有把他跟小医公联系起来。
最令她惊讶的。还是这接二连三的巧合。谁能想到,大半年前遇到的人,会因为受伤被抬到她的地盘上来,又在谢恩的时候摇身一变,成了她多方探听的小医公呢?
那感觉就好比瞌睡的时候从天上掉下来一个枕头,因为太过惊喜,睡意便消了大半。
“枕头”唯恐自己的名声不好,给她留下坏印象,神情也不似之前那般优雅闲适,“苏木应当早些表明身份,惊吓到各位,实在抱歉。”
元妈和龚阳都不是多话的人,各自敛了讶色,默然不语。成老爹心情有些复杂,一边恐慌,一边隐隐期待。睁大了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闻苏木,似乎能看出什么一样。
叶知秋从“惊喜”中回了神,也顾不上考虑他的心情,“闻公子,我知道这么问不太礼貌,可我真的很想治好爷爷的眼睛。你能告诉我,毒蛇咬死大家小姐是怎么回事吗?”
若是别人来问,闻苏木是不会浪费口舌去解释的。一来觉得过去的事情提了没什么意思,二来觉得那两件事自己也有过失,解释了对故去的人不敬。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作为有心交好的客人,于情于理,都不能对主人的问话避而不答。况且叶知秋话里话外都表明,不怎么相信那些传言,想要请他行医问诊,让他有种被“器重”的欣喜和感动。
于是毫无保留,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那位大家小姐是清阳府人氏,父姓华,幼时得了一种罕见的毒疮,起初只生在四肢,后来扩散到脸上。眼见到了嫁人的年龄,却毁了容貌,华小姐和她的父母俱是心焦不已。
四处求医未果,便硬着头皮找到闻府,请闻老太医出马。闻老太医在宫里待得久了,难免有些谨小慎微,没有把握的病症,从不轻易接手。一番诊视之后,就说无法医治,将人打发走了。
闻苏木从闻老太医口中得知,这种毒疮并不是没有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