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话表血河显化,惹得众散修惶惶不可终日,这才知晓留下这个决议是多么愚蠢。此时此刻,他们都将青衣婚礼抛在脑后,一心只想要逃出城去。
然此城已彻底戒严,不许进亦不许出。各大势力尽遣精锐,每个角落都有黑虎宫的黑云骑甲胄铮铮与坐骑嘶鸣的声音,迫使所有人都只得躲在家中,生怕冒头就被当做天道盟的奸细抓起来。
魔门入城两个多时辰,此类例子不胜枚举,已有十数个散修枉死,是以无人再敢挑战魔门权威。
天工坊药堂屋顶,苏伏本来从容盘膝静修,自打屠狂走后,他的身形就未动过分毫。
但当曲沐腾空时,他就突感有异,心间一动,睁开眸子,入目是曲沐这个魔门真人祭出的血阳尺。然而却非这法宝之故,他凝睛细望,这张并不如何出奇的脸孔,却激起了他记忆深海的浪花。
“他……该死!”
这张平时都难以想起,似乎被他遗忘的,颇为痛恨的面孔,是那么的扭曲,狰狞。
苏伏豁然立起,杀机难以抑制的涌出来,这也是没有来由的,就好似面对松涛一样,这份发自心底的刻骨的仇恨,愤怒,仿似都被调动至极限,恨不得杀将过去,将之斩于剑下方才解这恨。
“他……是谁……”
就好像松涛一样,他也记不清这张面孔的主人如何与自己结怨,努力的去想,意识仿似归到苏家灭门那一夜,百多人口,在天崩地裂之中,尽都化作一簇血花为那夜添了一份惨烈。不知谁燃起的大火,管家受命抱着自己向府外逃,当时的他只一副迷惘样子,怔怔望着火光之中,那一个个惊恐的染血面孔,宛如受到世间最极致的酷刑,而后生生被抽离魂魄,亲眼望着自己的ròu_tǐ一点点融化,湮灭在大火之中。
他来到真界之后,就能望见灵体,是以可以望见他们的魂魄,即是天道烙印被神通秘法抽出来时的那种痛苦,怨恨,扭曲,狰狞。这些仿似都传承到了他的骨子里,镌刻一样难以忘怀。
苏氏百多人口,就此焚作一捧尘灰。此是他心底最痛不过的痛,平日不显,乃他刻意不去追忆。他深深明白能否报仇,还要看他能走到哪一步。当初咬牙去求叶璇玑,亦是为‘报仇’二字驱动。
但一受此类刺激,他就几乎要失去理智,修炼如此久的坚毅道心,都不能左右这份怨恨的疯狂滋长。
可记忆就止到管家抱着他踏出苏府。因他没有发现,识海深处本物化作的小舟,蓦地爆出一阵剧烈青光,他的记忆之中,就此剩了青光。
他拼了全力,努力的要回想起来,青光之后,脑颅就传来一股针刺一样的剧痛,在这剧痛之中,他几要失去意识,强撑两息,他终于扒开青光的一道缝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他永远都难以忘怀的面孔,正猖狂大笑。遂剧痛就加倍,他不由抱头,心绪尽是狂躁。
正此时,亦是血河铺展开之时。这血河与魔灵所化血河不同,乃是世间最污,其间散出的浓浓污浊登时激醒了苏伏。
他眸子猛然清醒,狂躁的心绪这才缓缓冷却,回过神来,才发觉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由暗道:好险!
识海之中,本物散出的青光渐渐敛去。发现此幕的他心中微微一沉,青光虽阻止他陷入疯魔,可那段记忆却也被阻在青光之后,等同将之封印。
入道以来,他心底对叶璇玑有的只有感激,崇敬。此是他首次对叶璇玑生出疑问:真人为何要将我记忆封印?倘是怕我不自量去去找这人报仇,难道我不明白以卵击石的道理么?
脑中剧痛仍然残留,令他无法仔细思考,然而毫无疑问的是,这个魔门的真人就是杀死他全家的元凶。
“哈哈,剑君这副模样莫不是被‘血阳惊神阵’给吓的罢!”
不知何时归转的屠狂,在他身后发出大笑。冷汗将他一身灰色长袍染得湿透,因头颅剧痛,不由佝偻着身子,好生狼狈的模样。
见着苏伏出丑,屠狂心底颇是愉悦。当初归墟,他还只将苏伏当做一个随时可以碾死,并供他耍乐的玩物。归墟出来之后,哪曾想对方闯下偌大名头,并广为人知,目今说到剑君,众人皆知乃剑斋苏伏,然而说到屠狂,又有多少人知道是西都的百万人屠巫义山?
苏伏闻着似曾相识的大笑,猛地扭过头去,将散未散的杀机一股脑借空气显形,化作尖锥击在屠狂身上。
笑声顿止,屠狂丈高的昂然身形,竟为这暴烈杀机惊得略退一步,遂脸上露出玩味笑意:“嗬嗬!剑君这是要提前与我斗上一场么?”
苏伏身周顿有剑气纵横,其手突而向前虚握,曼珠沙华凭空而现,剑锋直指屠狂,双眸渐渐盈溢乳白色的光,直视道:“倘这是你想要的,那便斗罢,生死勿论!”
屠狂微微眯眼,身上亦涌出赤炎,只是心底又浮现络羽师兄入城之后对他下的第一个指令:目今东都除开柳无邪外,大多不知苏伏那小子身份。义山,此次你要保住苏伏性命,秘境虽然重要,可东都或柳无邪倘强要动手,你就带着他逃出城去罢。
他极为诧异,急要追问缘由,却被络羽一句:“此是老祖谕令,你照办便了!”给打发了来。
受着苏伏挑衅,他有心想要与之斗一斗高下,可却会引起东都注意。苏伏这身凛冽剑气,又要怎么隐瞒,东都可不会放着一个隐形威胁不管。
思虑前后,他渐渐敛了赤炎,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