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引低头不语,高审行的话满是揶揄讥讽之意,他不想替自己解释,更不想崔颖为此替他多说半句话。
但苏殷道,“父亲大人,山水冲地这件事已有定论,是那个马洇所为,与李大人是无关的!”
高审行再道,“马洇?是谁极力地推举他上来的?哼!这就是你们女子的眼光!”
苏殷闻听,竟然也不好再说什么,高审行道,“本官把话放在这儿,只要在黔州地面能下上两滴雨,李大人的‘六县都水使’之职,就接着干!”
说罢,刺史不再等夫人,带着他的卫队飞驰走了。这是他直接向夫人表明,不论送长安的奏章有没有回音,李引的“六县都水使”,都没戏了。
崔夫人望着高审行的马队隐入山道后边,紧咬着嘴唇半天未吱声。“你们女子的眼光!”高审行也是在嘲笑她。
高审行和李引这两个人。她当初为了女儿有个倚靠都欺骗过他们,说崔嫣是他们的女儿。现在他们一明一暗再度纠缠到她的生活中来。
一个步步顺畅、身居高位、主政一方,一个好事多磨、屡行屡挫、步履维艰;
一个威严庄重、富有官声,另一个遍体鳞伤、面目全非;
一个为了自己而蹬开了发妻,让她寄身庵堂不为人知,另一个因情致魔、射杀了自己的丈夫还对自己念念不忘;
一个像是报负她当初的欺骗、一次一次地寻花问柳不在乎她的感受,另一个像是仍然生活在过去,这么多年孑然一身,两次舍命相救。
而他们二人的矛盾竟然与自己有关,这样看来,高审行种种的不端似乎也可原谅。李引的仕途终于有些起色,那么他再次落魄的征兆更让她不能忍受了。
崔嫣再次轻声道,“母亲,我们去哪里?”
崔氏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冲女儿撒出来道,“我哪知道何去何从,只知道姓柳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苏殷又不知婆婆口中这个姓柳的何许人也,但她见崔嫣受了婆婆的抢白,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圈住崔夫人的胳膊道,“总之母亲一定是个好母亲,女儿也一定都是好女儿们!但你不该骂我柳姐姐,还有待诏大哥家的嫂子也姓柳!”
崔氏的气忽然消了,对崔嫣道,“这也不能骂、那也不能骂,我也回府烧香,祈求天上掉两滴滴雨水!”
临走她又对李引道,“你且干你的,只要没有过分的小辫子抓到他手里便是。哼,我告诉你吧,奏章在我马车的坐垫下边!”
李引、苏殷同时目瞪口呆,但崔夫人已经起身下山了。
回府后,崔夫人再不过问李引之事,她听说高审行很快再把都濡县的司户佐、一个叫钱发的提拔上来做了县主薄,理由是钱发忠于职守,半夜在盈隆岭上、不闭眼地紧盯着灌溉。
崔氏知道,这是高审行又一个戏,她也不过问。一个县主薄要有什么样子的政绩才会短时间对李引构成威胁!她想,既然有显示高审行和李引的矛盾是因自己介入过多引起的,那她就淡出。
崔夫人也不再提出到都濡县去看她的两株小桕树,她并未烧什么香,反倒是丫环时而偷偷地双手合什,嘴中念念有辞。
偶尔丫环找借口引诱着刺史夫人去都濡县,她好有机会跟着同去,崔夫人就让她自己去,等丫环回来后,夫人什么都不问。
但,黔州的旱情依然严峻。好在各县有引水石渠,有大河,有高大的水车,那么只要再坚持八月一个月,等一入了九月,收成也就可保。
就在苏殷打算返回西州、崔嫣陪过了母亲又想起了儿子、也想起要回西州的时候,黔州刺史府再起波澜。
这是高审行和夫人崔氏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而不论是苏殷还是崔嫣,似乎都使不上劲。但她们的行程被打乱了。
崔夫人回长安的时候,为了一路上方便,也为了留在黔州的苏殷下乡时有个路熟的车夫,两个人将各自的马车车夫对换了一下。
刺史夫人从长安返回来了,苏殷的女车夫再换了过去。夫人的车子因为近日总也不用,车夫这天想到了要勤快一下,要把马车内外好好打扫收拾。
他擦了外边擦里边、擦了里边擦外边,最后要把里面的坐垫拿出来晾一下。
等刺史大人从外边迈步进府时,看到不识字的车夫倚着车篷子,两手倒举着他送往长安的奏章正在研究。
刺史大人几步上前,劈手将车夫手里的奏章夺了过去。
高审行质问过车夫,把他吓过个半死以后,便怒气冲冲地跑到后宅来兴师问罪,“这是怎么回事!?”他把有硬纸皮的奏章在手掌里“啪啪”地摔打着问夫人。
刺史派出去的信差早就回来了,此时也被叫到了刺史和刺史夫人的面前。高审行气极败坏地冲他吼道,“我问你东西送到没有,你回我说送到了,那奏章怎么在夫人的车夫手里?”
信差吱唔着道,“大、大、大大人,小人当时以为你问的是长安的家信送到没有,小人就说送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瞧崔夫人,他不敢说是崔夫人截留了奏章。
高审行气得要吐血,声嘶力竭地吼道,“一州之重要下情!是要及时让皇帝陛下知道的!你倒好,我让你送长安的皇帝陛下,你却让个不识字的马车夫看了个头水!你这样贻误军机,可还记得那个死马洇是怎么丢的县令么!我只因此事乱棒打杀了你也是活该!”
苏殷和崔嫣也在,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