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来,她提心吊胆,梦中见到皇帝雷霆火炮,要将她剐了,每次醒来都是一身的冷汗。
此时见到太子,武氏生怕他问,“马王给你机会,你怎么没出宫呢?”。
但太子只是坐下来,随手抓起一本书,眼睛直着根本没看。
她知道,马王爷又回来了,她的这点事根本就占据不了李治的内心。
自古以来,被废的太子没有一个下场好的,真走到了那一步,李治的处境也许都不如个乡野村夫,而她就能好么?
她试着问道,“陛下为什么,非但不提储位之事、反而还去了翠微宫?”
太子道,“父亲的心思你还是别乱猜,猜不透的,想一想我们自己吧。”
武媚娘很高兴李治还以这种口气将两人并提,她说,“看来,我们的事不会成为马王向东宫发难的手段,那么殿下也就能放开手脚了!”
李治若有所思,武媚娘道,“如此一来,殿下比马王爷还有些优势呢,殿下请想,一个一高兴、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样举动的王爷,难道就真的适合做太子?”
她说,驭人之术,讲究中庸之道,耳不聪、目不明才好。什么事都眼中不揉沙子,反倒会令那些大臣们心存忌惮、一动也不敢动,
“这便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的道理了。”
“恐怕除了赵国公和江夏王,另外的有些人说不定还暗自支持殿下呢。”
“看看英国公、褚遂良对殿下的拥戴吧,他们都有私,因而容不得马王。那么别的人呢?他们此时不表态,大约只是慑于马王的强势。”
李治想,武媚娘的眼界还是要高过王氏,而那一个只会耍些小机巧。
让武媚娘这么一说,太子李治就觉着前途也不是一片黑暗——兴许父皇也是这么想呢?
最终,太子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他想叫我伏下去,但我知一个男人,该挺时也得挺得起来!”
对面的人看着他,眼睛发亮。
而此时在东宫最西北角的宜秋宫里,李忠的生母刘宫人,待送李忠来的太子妃侍女们离去后,才敢看儿子的脸。
李忠那张小脸的正中央有一只红掌印,几乎覆了个满。
她搂着儿子安慰他,又在心里面诅咒太子妃,祝太子妃永远不会生孩子。
……
永宁坊马王府,众人听丽容告诉了崔夫人、甜甜、高舍鸡“失踪”的详情,纷纷祝道,
“这可真是太太太好了,母亲终于找到了中意之人,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但郭叔叔由大都护一降而至庶民,又让人十分的可惜,大唐就少了一根好梁。”
马王说,郭大人伤了心,要让他好好地平静一段时间,将来复出与否,看来须要我从长计议了。
不过,郭孝恪与崔夫人的消息这个时候可不能传出去,他犯有欺君,又丢过龟兹,万一此时让皇帝知道了,皇帝要如何处置他,还真的说不好。
马王问上次众人入宫见驾时的说情,每一个细节都不落下,听到柳玉如和太子妃的“仁武之争”时,马王赞道,
“夫人,这也就是你呀,持着不上不下的论辞,却没有落在下风。”
人们又说到李雄兄弟们的皇帝面前“骑大马”的一段,谈到最后皇帝对李雄说、要给他骑龙马的话,马王若有所思。
众人最关心的事,就移到了马王回京之后的事情上来。
柳玉如说,峻你已经接连随手扔掉了两件、可让太子没有还手之力的武器,一件是斩杀了东宫下毒的人证,一件是放走了武媚娘。
而太子掌握着东宫,此时已经无后顾之忧了。
皇帝在翠微宫,就这么态度不明的迟疑着,到底他支持谁也不好猜呀。
马王淡淡地说道,“父皇心中看好的一定是我,但他同样也要考虑李治下位后的去向和结局。看得出二王兄李泰争储失利后的处境对父皇触动不小。另外,他还想让李治在我和他之间再挡一挡,因为他怀里有黄莲珠。”
“呀,难道他就不怕两个儿子撕起来!东宫可不会这样想的,陛下越是迟疑,东宫越是瞅我们永宁坊不顺眼,他那边位居太子,名正言顺,可我们居于臣位,怎么办?”
马王叹了口气,“我上位了一定会放过兄弟,但我再让他,也抵不住皇位对兄弟的诱惑。因而兄弟为了上位,却不一定放过我。”
丽容说,“在长安城外我看得清清楚楚的,正是李忠的那句,‘因为我是哥哥’,让峻一下子动情,就什么也不顾了。”
柳玉如问,“明天上朝是个关口,你们怎么见面?王弟在上边坐着,王兄在底下站着,不如你还报腰疼吧。”
“不,我要去。去揣摩一下兄弟此时的想法、还有朝臣们的想法,再确定我接下来的做法,不去怎么能知道呢?”
他解嘲说,连王叔李道宗都在底下站着,我怎么就站不得了呢。
甲辰日,五月初一,马王上朝。所有人在马王殿下的脸上,都看不到他刚刚完成了一次远征的疲态,袍子一尘不染,精神抖擞、面目平和,与每个人打招呼。
太子吩咐说,“王兄劳苦功高,已是无可辩驳的大唐柱石,来人,给寡人王兄看座,以后每次朝会,王兄都可坐着议事。”
昨夜,武侍读给太子李治推荐了《晏子春秋》中的一段,说有些意思。她翻开此书某页,“内篇谏下,第二十四”,将手指着一个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