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午,颜麻子匆匆地赶回来,向英国公禀报了尚书令带五夫人去许府的事,把李士勣惊了好几惊。
当时颜麻子并未离开许府,而是掩身在后门帘处,等许昂与虞氏起身出去迎接高峻时,他再蹿进来,潜身在桌幔之下藏好。
颜管家听到了尚书令与许昂全部的谈话,等他们再送高峻出府时,颜麻子再飞速地跑回英国公府来报信,
“国公,许昂这小子得了尚书令的好处,在席间数次要说出那封信的去向,幸好当时尚书令似乎喝多了,几次打断了许昂的话。”
李士勣惊疑不定地问颜管家,“你确信许昂没有供出我们?”
颜管家道,“小人敢打保票,尚书令居然没给许昂说话的机会。”
李士勣咬着后槽牙,呲出来几个字,“砸他娘的、断了他的念想……”
此时,英国公再一次偷偷看向鹞国公,这次就发现高峻恰巧也看过来,眼中有着不明的笑意,仿佛在说:
你看看你,送人点东西还要利息,要不来利息便抢、砸,哪如本官实打实的白送了接济。
太子道,“英国公,你倒是看看,这便是你府上的管家!做人怎么能这样呢?许府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居然一点不知通融!你再看看鹞国公,同样是国公,人家可是大不相同!”
英国公连连应承,说自己有驭下不严的罪过。
太子道,“既然自认有过错,便依着鹞国公的意思,不往大里大追究你了,罚你两个月俸禄,如何?但你的颜管家砸了许府多少东西,一定要照价而沽,刨去许府所欠的本息,一概由英国公弥补。”
英国公府上的二管家颜麻子,无视法纪,光天化日带人入室打砸,幸未造成人员伤亡,按律笞六十下,以观后效。
至于许昂和虞氏,他们二人因何非要被人捆起来、摆到供桌上,太子殿下也懒得追究了。这不是一位仁君所为。
……
李士勣回府后,认为这件事弄了个险险乎乎,再晚上半步,那么尚书令的目光也就该盯到自己的身上来了。
颜管家已经打过了六十下,被抬回家去将养。李士勣派人再给颜管家送去了滋补,并且好生的安慰。
随后,万年县对许府损失的沽价也出来了,有人将帐单誊写了一份,专门送到英国公府来。
帐单居然又把李士勣惊了几惊,叫苦不迭。
许府上怎么这样多的古董!?嗯?一只破枣木的凳子,凳脚都不齐了,居然是王莽坐过的,沽价两千三百四十五缗,王莽的屁股不屙粪?成吊地屙大钱?
一只瘪勒嘎毬的铜盆,竟然是晋帝司马炎的小杨后——杨芷——用过的泡脚盆,已让颜麻子的手下打漏了。沽价五百六十二缗……
李士勣当着万年县来人,将折损物品的名细往地下一摔:这是讹诈!信只是倒了个手,能值这么多钱吗?
万年县的人将东西拾起来,在上边逐行地找着,问道,“国公,你说的什么信?没有啊?”
英国公骂道,“谁说信了?本官是不信,许府怎么这么多古董、颜麻子怎么砸得这么准,件件落在古董上头?”
来人为难地道,“国公大人,这可是太子殿下定下来的事,小人只是奉谕令行事,已经往下砍了不少了。要不这只妆台、柜子也不是什么古董,就算了?”
英国公颓然地摆摆手,“你去找大管家结帐吧,老夫没什么说的了。”
打发了万年县的要帐鬼,李士勣再找个嫡系,“去永宁坊给我盯紧了,看看许昂到底去不去出卖老夫。”
许昂不去永宁坊自然没什么话说,即便他去说了什么,李士勣也不担心了,英国公府与许府结了梁子,许昂但凡有点头脑,也不会去的。
至于高审行,李士勣估计自己“无意”中、将许敬宗的家信呈给他的事,高审行也不大可能说出来,中庶子这个人还是很要脸面的。
高峻如果敢去问这件事,估计高审行得急眼。
……
永宁坊。
高峻回来后吩咐管家高白,说他要去一趟兴禄坊,这些日子如果许昂来了,一定不许这家伙进府。
鹞国公说,“如果许昂说有什么要事找本官面谈,你千万不要听,立刻打发他走就是了。”
临走又叮嘱,“如果许公子要问本官答应的、要给他谋个差事的事,你便问问他,被颜麻子捆到八仙桌子上是怎么回事,这太有伤风化了!”
说罢,尚书令起身离府,接下来的这件事,高峻认为才是有史以来最难办的,简直就是与虎谋皮。
但他仍然得试上一试。
仅从安西都护府之行的表现,高峻就已然看出,高审行居于中庶子之位真是不大合适。
这人好面子、好虚名、刚愎自赏而不知,有些时候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而这样一个人与李士勣勾连在一起,指不定哪天就又捅出个大娄子来。
也难怪阁老祖父临去世,什么要求都不提,只让五儿子弃职丁忧了。
而他在丁忧期间,居然也闹出了失德之事,而且是与太子的侍读杨立贞。
高峻听说,太子侍读杨立贞已经生了个儿子,取名李上金。
这个时候,如果高审行在丁忧期间的烂事让人倒腾出来,李治甚至皇帝陛下还不得发疯?简直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以往,高峻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些,但他认为,对方遇事时总会过过脑子,怎么说也是在黔州主政几年的大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