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春风,最是和熙。细长的柳条被吹得摇曳生姿,轻轻地拍打着身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水面,仿佛正向它倾诉着自己的舒畅;吐蕊的各色杜鹃轻轻晃荡,交织成五彩的锦缎,亦仿佛在俯首点头,表示自己的赞同。几只彩蝶展翅静立,悄悄聆听它们的交流。
一切看起来那般清新自然、详和安静,让人忍不住驻足。
“啊,小白,你把我裙子当尿布了吗?”一道软糯的孩童咆哮声骤然炸开,打破静谧,惊飞彩蝶。
姹紫嫣红中陡然有人跳起,却是个双髻扎着红绸缎带、身穿绿色绣花纹襦裙的小女孩,正双手提着只通身雪白的小兔,瞪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它。
瞪得眼睛酸涩,眼前的两颗红宝石却还是不动如山,苏雪哀嚎一声,一屁股坐回杜鹃丛中,把小兔抱着趴在她的膝盖上,嘟着嘴巴念念有词:“好吧好吧,你赢了。谁叫你是我唯一的玩伴呢?”
谁说穿越者的日子多姿又多彩?
从二十五岁的大好女青年变成苏府二房四岁大的小屁孩,她深深觉得自己这三个月的生活实在过得无聊透顶。
府里倒也有两个属于她的小玩伴,大房八岁大的堂兄苏阳和六岁大的堂姐苏兰,但内心灵魂早已成熟的她,对幼稚园老师的工作表示压梨山大。
于是,她情愿偷偷一个人溜出来与小白、花草作伴,偶尔逗逗身边的丫环,以自娱自乐。
抬头望了一眼天上飘过的云彩,她摇头重重地叹息着,低头间目光落在湿濡的裙摆上,又忍不住捧着小白的脑袋好一阵揉捏:“小白,你真是太淘气了,这一泡尿要是尿在别人身上,你又得连累娘挨训偷哭了。唉,看来,以后要将你看得紧紧的了。”
想到那个对自己柔情似水般温柔的娘,她的唇边忍不住绽出个暖暖的笑意。
幸亏有了韩氏的陪伴、疼宠和浓浓母爱的滋润,她才能从前世丧母的悲痛和阴霾中走出来,才从最初的无措彷徨变得越发恣意轻松,哪怕她们母女在府中的地位并不怎么样。韩氏,应该就是上苍给她这个穿越者附赠的最好礼物。
“既然知道会挨训,就别把自己弄成赖皮猪似的邋遢样儿,看我等会儿去告诉老夫人去。”一道带着调侃笑意的清越声音传来,苏雪转头看到从树后走出的白袍青年,顿时绽出一个大大的笑意,向着他扑了过去,甜甜地叫了一声,“小叔叔。”
苏家老夫人余氏育有三子一女,老大苏文昌现年二十八岁,娶妻徐氏,儿女双全,自数年前父亲病离后一直管理着家中产业,倒也小有所成;老二苏文成,现年二十四岁,前些日子刚升任从六品的户部度支员外郎,娶妻韩氏,苏雪之父。
眼前这位十七岁的少年便是苏家老三苏文超,因着不喜文不喜武反而偏爱经商之道,被中年丧夫对儿子寄予厚望的余氏成天逼着读书,动辄被罚不许吃饭。因为一次他偷跑出来苏雪既替他作了掩护又牺牲自己的糕点给予救济,还能陪着他玩闹,年龄悬殊的叔侄俩倒成了一对好朋友。
“小心点,别摔着了!”苏文超蹲下身子一把接住瓷娃娃般的小侄女抱起,脸上笑意漾开,苏雪趁势两只小肥爪齐齐上阵,在他俊美的脸上肆意地揉捏着,“小叔叔又不比小姑姑,哪里会做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何况,你不想要我的接济了?”
哎呀,余氏那个老虔婆,小气、贪财又势利,可谓一无是处,却唯独这基因甚好,生下的四个孩子,竟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美人,真是羡煞旁人。
她觉得,这么俊美的男人这么好的揩油机会就在眼前,若是白白浪费,那肯定是要遭天遣的。于是,手上的动作便又更放肆了几分。
“好了,这是不是有点大小颠倒了?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苏文超抬手把将自己的嘴巴挤得变形的作怪小手拍掉,将苏雪放到地上,仗着手长的优势微弯着身子把她的两边脸颊拉得长长的,笑得十分得意,“哎呀,原来雪儿喜欢自己这个样子。嗯,果然是个少见的小美人,哈哈!”
“哼,不理你了,以后再不给你带糕点来了。”苏雪假装气恼地别开眼睛,因为被扯着面皮,出口的话有些含糊,却更显可爱,逗得苏文超又重重捏了两下才放开,“哦,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唉,这两日因着你爹升官家里客来客往的,你祖母竟也没忘了折磨我。我已三餐没吃饭了,你要是再不给我送糕点,我都要饿死了。”
三餐没吃?
苏雪有些意外,余氏纵然恨铁不成钢,却将传宗接代的儿孙看得极重,一般不会连着两餐饿他的。
看着苏文超可怜兮兮无精打采的模样,苏雪心中很是同情,蹬蹬跑到花丛中取出一个小包,将裹在外层的帕子打开露出里面并不精致的糕点。随身携带糕点几乎快成了她的习惯,就算苏文超不被罚饭,也可以留着欣赏风景的时候当零嘴,却没想到今日苏文超竟是饿得这样狠。
苏文超顿时双眼一亮,不顾形象地一手抓了一块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嘴里还不忘含含糊糊地抱怨:“嗯,还是雪儿对叔叔最好。昨儿个那客人也不知什么来头,竟让娘把我连着两天整个儿丢到脑后了,连问也不曾问起我。”
要是问起了,他装死卖活一回,倒也好歹能骗到点填肚子的食物,虽吃不饱,却也不至于饿疯了。
什么客人重要到余氏连问一声儿子都顾不上?要论起来,凭着当初苏文